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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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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力维修公司的王天驹,在家排行老二,人称二哥,嗜酒如命,一天三喝,每喝必醉,把个不大的小鼻子喝得红红的,经常喝得东倒西歪的,时间长了,人们就把他的大名忘了,一说二哥,都知道是他,二哥四十岁的时候,已经喝跑三个二嫂了。

二哥虽然好酒,但技术了得,在管工班数一数二,每有维修任务,套扣的活非他莫属,卡管、锯管、给管子带上扣,那个笨重的套扣器,在他手里,运转自如。

“二哥,套根一米长的六分管,正反两头扣。”

“好哩!”唰唰唰,几下子,变戏法一样,一根加工好的管子,咣当,扔到地上,嘴里还叨咕着:“看看这活计干的,干净麻利脆,你就说安什么吧,活接,弯头,还是三通,一个毛都不差。”

“你和二嫂子差几个毛?”领工的李大个眨巴着小眼睛,笑嘻嘻地问。

“那要看哪个了。”二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哪个最好?”

“要说还是第一个好,原装原配,严丝合缝。”二哥脸上透着得意。

“你那天不是说第三个好么?还没等上床,就知道哼哼。”李大个又眨巴眨巴小眼睛。

“你小年轻的,不懂,要不是我穷,你那第一个二嫂子也不能跟人家跑了。咳,你那个二嫂子,对我可是有情有义的,临走那天,还给我炒了四个菜,买了一瓶酒呢。”

“真?”

“真,不信你看,还有这个。”说着把领子扣解开,从怀里拽出个玉挂件来。“知道这叫什么?貔貅,龙之九子,光吃不拉,你那二嫂子说,这是招财进宝的神兽,带着它,就知道攒钱了。等我有了钱了,戒了酒,她就回来,还跟我过。”

“戒了?”

“没,越喝越想喝,一天不喝,浑身上下哪都难受。”

“李大个,干活去,二哥,别整用不着的,有能耐把酒戒了。”说话的是管工班长老周,平头顶,小个子,斜叼着小旱烟,说话就像打架,跳着脚喊,人是好人,就是脾气倔点。

“李大个,别整用不着的,有能耐你给二哥张罗个人。”老周还是跳着脚喊。

闹非典那年秋天,二哥和李大个来到老周家,还带了一条烟。二哥怯怯的,坐在沙发上不言声。老周斜了两眼放在茶几上的烟,开腔就嚷:“别整用不着的,有事就说。”

“我知道现在材料抓得严,可,可她家要安土暖气,缺、缺点管件,就是活接、弯头、三通啥的。”二哥说这话时,有点结巴。“对、对了,还、还缺四片暖气片。”贼溜溜地瞄了老周两眼,说话还是有点结巴。

“谁家?别整用不着的,现在成本控制得这么紧,你想让我挨经理的骂,是不是?”老周没跳脚,在自己家里,总得给客人留点面子,但身子还是往上耸了耸。

“这不是吗,我给二哥介绍个对象,叫田秀儿。”李大个眨巴着小眼睛,笑着站起身,弯腰递过一支烟,“郊区石碑沟村的,爷们儿不争气,天天耍钱,后来偷变压器,进去了,去年离了婚,带个小小子在她爹家过,人勤快,长得也行,年龄也相当,是我的远房亲戚,论着,我还得给她叫四姑呢。”

“行哪,李大个,你还真有点能耐,”说着话,老周用手摸着平头顶,脸上已经带着笑。

“这不是吗,”李大个回身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昨天,我领二哥上她家相看相看,印象还不错,我跟他爹说了,咱也不藏着不掖着,二哥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好喝两口,他爹说,老爷们儿吗,谁还不喝点酒,那不是毛病,正好她家要安土暖气,二哥自告奋勇,给应承下了,缺工料少管件的,这不是吗,想点啥法子,就看你老周大哥的了。”

老周撮了一会牙花子,一拍脑门,“行,这样,明天就说给税务局维修暖气,缺啥少啥,你开领料单,我去找经理批,再派几个技术好的弟兄,把这活干利索点,这门亲事成了,我也就省心了。”老周这话不假,二哥的工资卡,在老周手里保管着,二哥花钱要事先申请,开班务会商量,技术员那里,有个小本本,专门记着二哥的收支明细。老周说,这叫收支两条线,目的就是给二哥攒点钱,说个媳妇,成一家人家,要不就他挣这两个大子儿,哪里够二哥喝酒的。

“李大个,明天还是你领工,别整漏了,要让经理知道我冒领工料,非得挨骂。对了,干完活,千万别让二哥喝酒,听没?”老周说话时,身子还是一耸一耸的。

“那是,那是。”李大个一边答应着,一边眨巴着小眼睛给二哥递眼色。那意思是说,还不快表个态?

“老周你放心,吃一百个豆子了,还不知道豆腥气?完活就走,滴酒不沾。”二哥回答的那叫干脆,说话也不结巴了。

临走,老周把烟塞给了李大个,“我抽旱烟,这个没劲,你拿着,明天给干活的弟兄们抽。”

“这,合适么?”李大哥笑嘻嘻地问。

“别整用不着的,有啥不合适的,这事办成了,我还得请你喝酒呢。”老周的话不容商量。李大个夹着那条烟,领着二哥,乐颠颠地走了。

第二天早晨,二哥咬咬牙,一滴酒也没喝,出票领料,一切顺利,老周还给他们雇了个小四轮拖拉机,又派了三个弟兄。哥儿几个早早地来到石碑村,卸料、支操作台、打穿墙眼、排尺下料,全都听二哥的。这也是李大个和弟兄们在路上核计好了的,今天是二哥的大事,让他好好露露脸。二哥也不含糊,里里外外,指手画脚,俨然就是个大领工的。套扣的活,他更是当仁不让,拿出看家的本事,累得他顺脸淌汗。田秀儿看在眼里,喜在眉梢,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田秀儿她爹早年当过小队会计,大伙干活的时候,他把李大个偷偷地叫到一旁,小心试探说:“我看王师傅技术过硬,又有工作能力,人也不缺彩不少肉的,怎么都四十多了,还是一个人过呢?”

“这不是吗,王师傅也是离过婚的人,就是心气高,高不成,低不就。”李大个小眼睛眨巴着,“这活也给你干上了,你看,人咋样?”

“行。”但说的不干脆。

“王师傅可是抢手货,有技术,懂管理,大班长的接班人,追他的女人,可是一溜一溜的,要不是咱亲戚里道的,还轮得上我四姑,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行与不行,你今天可得拿个章程。”李大个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紧不慢地说。

“行,我看行,只要秀儿愿意,你就多费心吧。”这回说得干脆了。

“二哥,今天这活是两气儿呀,还是一烟冲?”李大个高声地请示着。两气儿就是中午吃点饭,垫补垫补,顺便歇歇。一烟冲就是中午不歇,一直干完。

“一烟冲。”二哥说话斩钉截铁,学着老周平时的口气说:“两气儿什么两气儿,别整用不着的,干完再说。”

弟兄们给足了二哥面子,乐呵呵地听二哥指派,等活干完,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弟兄们辛苦大半天了,今天下午也没啥事,咱就是喝酒。”秀儿她爹举起酒杯,热情洋溢地致祝酒词。

“弟兄们喝点吧,我不喝。”说这话时,酒的香气直挠二哥的心肝肺。

“他姐夫,你怎能不喝呢?数你最辛苦,少喝点。”秀儿他爹是真心实意地劝。

一听都不叫王师傅了,二哥心里那个美呀,他姐夫,谁姐夫?就是秀儿弟弟妹妹的姐夫,那是老丈人对姑爷的称呼。

“那就少喝点。” 二哥使劲地咽着唾沫,说着话把空酒杯递了过来。

这一少喝,就刹不住闸了,推杯换盏,猜拳行令,二哥还率先打个通桌。半斤酒下肚,嘴上就没把门的了,从技术谈到管理,从管理谈到人生,又从人生谈到酒品如人品,条条是道,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其间还不忘频频举杯,李大个偷偷地踩二哥的脚,二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大个,打着酒嗝说,“今天这场合,你想不喝,人家让么?”再踩他的脚,二哥理也不理,至于“滴酒不沾”的承诺,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看他姐夫论口才、论技术、论工作能力,都是顶尖好手,怎么都四十多了,还是一个人过呀?”秀儿她爹酒虽半酣,但头脑清醒,借着酒劲,还不忘和未来的姑爷探讨这个让他心存疑惑的问题。

二哥确实喝多了,一拍大腿,声音提高八度,话一出口,语惊四座;“嗨!不就是穷吗,我他妈的要有一万块钱,想X谁就X谁,离婚的,我根本就不要!”

李大个一跺脚,心里说:“完了,全完了。”

打那以后,再也没人给二哥介绍对象了,他的酒也越喝越凶。前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二哥在外面又喝多了,找不到家,倒在雪地里,冻死了。听老周和李大个他们说,二哥死时右手攥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大家掰开他的手一看,是个玉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