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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约的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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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习惯上称苏轼为豪放派的代表人物,我们眼中的苏轼似乎也一直是那个高唱“大江东去”豪迈男子。但纵观苏轼所作的诗词,就会发现他的词作中,婉约词不在少数。婉约言情的词作是当时词坛创作的主流,苏轼也是在这个范围内进行创作、然后有所突破的。出于词人旷达的个性,同时也是受“诗化”词作的影响,苏轼的“婉约”词与其他词人之作也有明显的不同。

苏轼,是宋代词坛富于创造精神的第一流的词人,比那些倚声专事者高出了许多。就内容而言,他的婉约词空前地丰富,他自觉地从精神实质把词与诗贯通起来,以诗为词,扩展了词的内容量,刷新了词的作风。人们常说“诗言志词言情”,唐宋词的题材集中在伤春悲秋、离愁别绪、风花雪月、男欢女爱等方面,与“艳情”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张炎说“簸弄风月,陶写性情,词宛与诗。盖声出于莺吭燕舌间,稍近乎可情也”。词在逐渐的发展过程中,可谓是步履维艰,早期的词是歌唱男女相恋的“艳词”歌妓们装做出娇媚慵懒的情态,那是最吻合眼前情景的,“艳词”的内容去向是由其流传的场所和发挥的娱乐功能决定的。也就是说它就像一根植物一样,它的生长发育靠养育它的土壤和水份及阳光所决定的。文人们探索如何把词“雅化”使词的地位更加得到人们的认可,“以雅相尚”是宋代词人创作中的共同审美追求,在理论上的明确揭示“雅化”的创作标准,是从南宋作家开始的。王灼在《碧鸡漫志》卷一说“或问雅郑所兮,曰:中正则雅,多哇则郑。”张炎《词源》卷下说“词欲雅而正,志之所及。一为情所投,则失其雅正之音。”王国维《人间词话》说“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而“以雅相尚”的创作演变以及观念的饿形成,则在大致完成与唐末五代北宋之整个过程之中。由此可见,宋人一直在追求词的雅化,宋词创作中“以雅相尚”审美观念的形成及演化,有着其特定的历史和社会背景及特定的审美渊源。

在苏轼的词中,词不仅仅可以用来写歌男,还可以用来表达对妻子的挚情。而以此来抒发对妻子的情感,可以说是苏轼的一大创举,说明苏轼已经破除了“诗尊词卑”的文体等级差别观念,后来甚至常常“以诗为词”。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其《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其词前小序说:“乙卯正月二十夜记梦。”恰逢苏轼知密州,年近四十。十年前,他的妻子病逝。这是一首怀念亡妻的悼亡词。词人结合自己十年来政治生涯中的不幸遭遇和无限感慨,形象地反映出对亡妻永难忘怀的真挚情感和深沉的忆念。文章开篇便点出了“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一悲惨的现实。这里写的是漫长岁月中的个人悲凉身世,生与死之双方消息不通、音讯渺茫。词人之所以将生死并提,其主要目的是强调生者的悲思,于是,便出现了“不思量,自难忘”的直接抒情。“不思量”,实际上是以退为进,恰好用它来表明生者“自难忘”这种感情的深度。“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二句马上对此进行补充,阐明“自难忘”的实际内容。其妻死后,自然要出现“千里孤坟”、两地相隔的后果,词人连到坟前奠祭的机会也难以得到。死者“凄凉”,生者心伤。“十年”是漫长的时间,“千里”是广阔的空间。在这漫长、广阔的时空之中,又隔阻着难以逾越的生死界限,词人又怎能不倍增“无处话凄凉”的感叹呢?所以,只能期望能够与妻子梦中相会了。

该词下片转入正题写梦境:“夜来幽梦忽还乡”。整首词真情浓厚、沉痛悲凉,这一句却似乎悲中见喜。“小轩窗,正梳妆”,以鲜明的形象对“幽梦”加以补充,从而使梦境更带有真实感。仿佛新婚时,词人在妻子的身边,眼看她沐浴晨光对镜理妆时的神情仪态,心里荡漾着柔情蜜意。随即,词人由喜转悲:“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对应“千里孤坟”二句,如今得以“还乡”,本该是尽情话凄凉之时,然而,心中的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只好“相顾无言”,一任泪水凄凉。梦境之虚幻,使词境也不免有些迷离恍惚,这反而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结尾三句是梦醒以后的感叹,同时也是对死者的安慰。“十年”之后还有无限期的“年年”,那么,词人对亡妻的怀恋之情不就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吗?北宋一些描写妇女的词篇,多数境界狭窄、词语尘下。苏轼此词境界开阔,感情纯真,品格高尚,读来使人耳目一新。

而另一方面,即使描摹女子容貌,在苏轼的笔下,也绝无一丝轻薄之意。如一首《贺新郎》为例: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年,晚凉新浴。手弄生绢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锈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侬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来,有恐被西风惊绿。若待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这首词是为莺妓秀兰而作,而据陈浩《耆旧继闻》卷二载,苏轼以词写自己侍妾榴花的。但由于苏轼写得超尘绝俗,品格特好,南宋人便认定其另有寄托。明胡仔说“东坡此词,冠绝古今,托意高远,宁为一娼而发邪?”的确词中将这位女子写得清丽、高洁、孤傲,并以“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的石榴话相比,为人们的联想提供了基础,的确为后来的词之寄托开了先路。苏轼喜爱这一类冰清玉洁的女子,所以,进入苏轼审美视野的都是经过苏轼的审美筛选或艺术加工的。词的上片写一个女子的困守深闺,高洁绝尘,因意中人远离他乡,故异常孤寂抑郁,下片描写石榴花,情态逼真。榴花娇艳,与美人相似;不与“浮花浪蕊”为伍而在初夏盛开,其高洁孤独也与美人相似。因此,次在最后将咏物与写人巧妙的结合再一起,“又恐被西风惊绿”,“共粉泪,两簌簌”清人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中说“东坡《贺新郎》当筵命笔冠绝一时”,显然这是对东坡婉约词极大的肯定。

坡的婉约词表现出来与当时迥然不同的风味,这个婉约的苏轼也让我们了解了一个真实完整的苏轼,有喜,有悲,有别情,有怜惜,不再是一味的深沉豪迈,为宋词的发展开启了一幕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