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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扔的生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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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周四的早读课,我接到吴某妈妈的电话,她告诉我,上周五不知谁扔了一个生鸡蛋到她女儿的书包里,整个书包的书都沾满了鸡蛋的黏液,许多书都翻不开了。家长在电话那头越说越气愤,说女儿当晚眼睛都哭肿了,却还再三叮嘱她不要告诉我,不想让心。我告诉家长,这件事我一定会了解清楚并处理好。放下电话,我不禁轻叹:确实,吴某让了不少心,她初一时学习不适应,整天愁眉苦脸,与家长有激烈矛盾,我对她进行了耐心、细致的心理疏导;到初二她开始早恋,我及时进行启发和教育;初三开学了,她开始发奋学习,但方法过于死板和自我,成绩进步不明显,还经常与周围同学发生矛盾,情绪起伏十分厉害,为此我没少开导和鼓励她。这段时间她已经和新同桌关系日渐友好,脸色也开朗了许多。那是谁做的恶作剧呢?

首先,我把她的同桌找来了解情况,同桌证实确有其事。接着我把吴某叫过来,问她是否知道谁可能做这件事,她提到可能是原来与她关系较好的六个女生中的几个。原来,这段时间她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家都喜欢的一个男孩特别关心她,吴某也承认自己有一些置大家于不顾的言行,与其中一两个女生闹矛盾。我想,矛盾的产生肯定双方都有责任,但用扔生鸡蛋这种方式来报复,是恶劣的、不可取的,如果不妥善处理,不仅伤害了这个女孩,而且会在学生中造成极坏的影响。

下课了,我把那几个女生都请到了学生谈话室,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其中温文尔雅、学习优良的秦某渐渐低下了头。性格开朗大方、喜欢自己事事做主的李某脸上一阵尴尬,笑容极不自然。和吴某有些矛盾的植某强作镇定不时看看我。潘某,一个家庭背景较复杂、内心世界较成熟的女生脸色最为平静,睁大着看似无辜的双眼静静地与我对视。潘某最先开口了:“老师,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我一边用审视的目光巡视几个女生,一边反问她们:“你们不知道吗?”只有潘某最镇定地说:“不知道。”我把目光锁定秦某,告诉她,吴某那天晚上弄了许久才把一部分的书洗干净,部分练习册和作业本已经不能用了,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眼睛都哭肿了,这是她妈妈告诉我,希望我了解和处理的。我又说:“你们应该知道,脾气暴躁的吴某其实很自卑,很脆弱,她常常一个人站在栏杆旁孤独无助地看着远方,还常常因为各科测验成绩不理想而嚎啕大哭。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一定要这样伤害、刺激她呢?”秦某的大眼睛渐渐蓄满了泪水,但另外三个女生没有什么变化。我接着说:“据我了解,这件事可能与你们有关,请你们每个人各自把上周五早上最后一节课离开课室前所做的事、和谁在一起写一写,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我把她们分到四个角落,让她们背对着背写。秦某写着写着,泪水滴到了本子上,她在文中承认参与过“要给吴某一个教训”的讨论,但不知道最后她们是怎么做的、是谁去做的,她感到自己做了一件良心受谴责的事,她会向吴某道歉。李某把自己当天的行踪写得很具体,但她听说是她们中的某个人做的。植某则具体写了吴某的种种不近人情的行为,特别是吴某与其他同学说她的怪话等等,她很肯定表明不是自己做的。潘某写的最特别,本来文笔就不错的她,较为客观地描述了一个在大部分同学眼中不大合群和不受欢迎的吴某的形象,还分析了要戏弄她的人可能会很多,也可能是别班的同学。从她们写的这些材料看来,好像都合情合理,与她们无关。

看着她们几个离开谈话室的背影,我想,初三了,这些看来一个个乖巧有礼的女生,每个人都有极强的个性,要处理好同学关系、学会尊重他人,还需要老师的引导啊!

下午自习课,我把李某、植某和潘某叫到谈话室。我先问李某:“你说可能是你们当中的人干的,谈谈你的看法。”李某有点为难,正要开口时,潘某说话了:“老师,我认为你没有必要查了,绝对不是我们几个人做的,我们那天都去上实验课,然后放学了,有人可以证明。全班这么多人对她有意见,很难查的,也没必要查。”好厉害的一番话!冷漠,自私。我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不管多难,我一定追查到底,吴某是有错,但同学之间最可贵的是友谊,与人相处应该学会宽容、体谅他人,看不惯别人,就可以扔生鸡蛋,弄得别人的书本一塌糊涂,如果老师不调解,大家继续斗下去,接下来还会扔什么?!将来,你们走向社会,与人相处时,难免产生矛盾,那么,你们也要报复别人吗?曾经有人因为产生矛盾向别人泼浓硫酸,造成对方终身毁容,而自己也锒铛入狱,前程尽毁。是不是你们也想这样?”她语塞了。我的目光转向李某,问她:“你真的那么恨吴某吗?看到她伤心,你觉得开心了吗?”李某的脸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的。其实、其实我……”我进一步鼓励她,肯定她的诚恳态度,表扬她平时对班集体的热心,谈到我相信她字条上写的内容,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开口说:“老师,我错了,我知道是谁扔的。”我问:“是谁?”潘某转过头来,双眼紧紧地逼视着李某,我的心提了起来,等着李某的回答,一秒、两秒、三秒……仿佛都能听到大家的心跳,但是李某仍紧紧咬着嘴唇,为难着,再看看潘某紧张的神情,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马上叫潘某和植某先回去上课。等她们走出去,我转身关上了门,李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鸡蛋是我买的,是潘某扔的,老师,我错了,但我不想出卖朋友啊!她看着我,我实在开不了口……”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潘某,可就是她的态度最强硬,表情最镇定,言辞还颇有想法啊!虽然查出来是谁了,我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敲门声响起了,进来的竟是潘某!我问:“你怎么来了?”“我想到她一个人在这里,我就来了。”潘某含糊其词地说。我让擦着眼泪的李某回去上课了。站起来,看着这个身高近一米七、留着披肩直发、略显成熟的女孩,我想到她从小就生长在单亲家庭,父亲长期在香港居住,母亲以打麻将为生。她乖巧、温顺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颗怎样落寞和复杂的心?她做了一件伤害别人的事,又是怎样能在老师面前不动声色的呢?我没有马上逼问她,也没有着急问她为什么,我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诚信是做人的根本,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知错能改最可贵,最可怕的是一个人做错了,做了伤害别人的事,还百般推诿,不愿面对。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就是青少年时期,同学的友谊是最纯真的,要好好珍惜,尤其是你们就要初三毕业了,也许会各分东西,你不希望自己给老师、同学都留下美好的回忆吗?你这几天的表现真让我失望。她低下头,声泪俱下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第二天,她把周记本交给我,我看到一篇长长的心灵忏悔:“在扔了生鸡蛋后的瞬间我有一丝,但更多的是担心,看见吴某红肿的双眼,想到老师关注的眼神,我这几天就像是一个杀了人在逃的罪犯,时时刻刻受着煎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在班会课上专门讲了这件事(为了尊重这些知错能改的女孩,我没有提她们的名字),教育同学们一定要学会欣赏别人的优点,宽容别人的不足。课后,又是在那间谈话室里,还是那五个女孩,吴某首先向植某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向她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感到了她的诚意,秦某和李某走上来紧紧地拥抱了吴某,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