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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民 跟云门去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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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夏天,印度菩提迦叶。林怀民怀揣着一本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的小说《悉达多》来到这里。小说是根据佛传故事改写而来的,讲述婆罗门之子悉达多,历经静坐冥想、放浪形骸、流浪苦行的种种求道法门,最终放下一切法门之后得到圆满。那年底,林怀民的新作品《流浪者之歌》首演,开启了一场渴慕之旅。

一跳十七年,机缘巧合之下,直到今年,林怀民才得以带着《流浪者之歌》来到内地巡演,流浪在北京、广州、深圳、上海、杭州和武汉。同时,林怀民也带来了新书《高处亮眼:林怀民舞蹈岁月独白》,在书里他这样写到:“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只能留下一个作品,我希望就是《流浪者之歌》,希望它在喧嚣的时代里,继续带给观众安慰与宁静,像那穿过菩提叶隙,斜斜照射的阳光。”

2009年冬,北京初雪之后,林怀民先生带着云门舞集和《行草》首次登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采访之外,林先生最大的自由是抽支烟,因为身体原因还得小心翼翼地征求舞团经理的同意。密密麻麻的宣传活动之间,他还偷跑去中山公园散散步看看雪感受一下北京的风,走在美术馆附近他还想着哪里能买到好的碟片。这位率性的老小孩,言谈之中尽是专注与诚恳。

2011年春,再见林先生,北京春意渐浓阳光明媚,这一次为了《流浪者之歌》,为了新书《高处亮眼:林怀民舞蹈岁月独白》。采访当天中午从台湾飞抵北京,马不停蹄地采访采访采访,在聊天中掩饰不住地疲惫,于是他总是浅浅地皱眉,也终于忍不住点起了烟。我们的聊天从文学开始,却结束在舞蹈,半个世纪的经历便慢慢的呈现出来。我想,这些东西他肯定说过太多次了,回忆其实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尽管如此,林先生还是很友好的谈天说地,彬彬有礼。

选择:文学到舞蹈

林怀民,1947年出生于台湾嘉义。十四岁开始发表小说,二十二岁出版《蝉》。提到林先生,不得不从文学说起。但说到这个,林先生自己先乐了:“写小说的时候我是一个苦闷的年轻人,还没见识人生之前的强说愁。”

二十三岁的时候,林先生赴美留学,主修文学。但在纽约,他爱上了舞蹈,“我在美国的时候开始学习现代舞,六十年代年轻人的反叛思潮,我就想成立一个舞团,就十几个舞者,去农村、去学校演出,这成为我们那一代人当时参与社会的一个手段。于是,1973年,我就糊里糊涂地成立了云门舞集。”

就这样,云门舞集悄然诞生,但很多人并不懂得“云门”的含义,对此,林先生解释道:“之所以用云门这两个字,是因为五千年前,在黄帝时代,大容作了两支舞叫云门,相传这是中国最古老的舞蹈。门是个坚固的实体,像我们的身体,很强壮的。云像舞蹈,是一种飘忽的表情。”

1973年至今,四十八年过去了,林先生创作了七十余个作品。“云门早期的作品,1975年的《白蛇传》,1983年的《红楼梦》,1978年的《薪传》,1993年的《九歌》。这里面有些是从京剧改编而来,有些是因为我的作家身份和文学背景,这些都是延伸与改编的。有一个原则是:一切简化。弱化故事情节,用隐喻说话,这是第一个阶段。“

第一阶段的最后一个作品《九歌》,是一个非常饱满、非常急促、非常热烈的舞蹈,是直抒胸臆的楚地文化。而开启第二个阶段的,恰巧就是《流浪者之歌》,从这部作品开始,云门忽然一下子静了下来。林先生说,那时候他学了气功,虽然是个半吊子,但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体里“气”的存在。于是,云门的舞者开始练习打坐、书法、太极导引以及拳术,他们开始了解呼吸,了解身体与舞蹈的关系。

“后来我们发现京剧的程式化,给观众熟悉感,但沟通感很低。于是第二个阶段就到了用身体说话的阶段,舞蹈与文字的表意不同,舞蹈关乎身体,无关于文字,是两个不同的境界。于是,1994年的《流浪者之歌》,还有1998年的《水月》以及行草三部曲和最新的《屋漏痕》,这些作品更关注身体呈现,关注舞者的形象、动感、韵律和呼吸。”

转变:旅行的意义

这一切都源自1994年的夏天,林先生去了一趟印度。

“那一趟行程匆忙,去做什么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是就那几年时时渴望去那个地方。在那次的旅行里面,我去了恒河,在那里我看到印度人就在上游焚化后扔进河里,在下游还有人在那里洗澡在那里喝圣水,那种景象非常感人,生命本身就是这样,恒河是印度的母亲河,载生送死。在佛陀涅两千五百年后的今天,人世间似乎毫无改善,菩提迦叶每天聚着上百的乞丐。在路上你给一个人钱,立刻就会有很多双手伸过来,你突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在那些手前面,你所认识的你一下子就粉碎掉了。”

林先生的这些思绪,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回到台北以后云门的舞者日日静坐,而林先生自己流畅地编出了《流浪者之歌》。“舞者们开始的时候很纳闷,你不让我们跳舞,让我们静坐,这是舞者们从来没用经历过的。开始的时候,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但是后来,他们就渐渐懂了。”《流浪者之歌》与黑塞的小说有关,与印度的见闻有关。这是一个关于苦修,关于河的婉转,关于宁静的追寻。“一切都来源于我在菩提迦叶醒来的时候,照在我额头的那一缕阳光带来的温暖与安静,我希望能与大家分享那种安安静静的喜悦。”

去印度的这次旅行,林先生带了以本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的小说《悉达多》。“它改写自一个佛传的故事,却与佛教无关,写出了一个关于探寻的故事。然后,给我很大灵感的,是印度苦行僧的生活。最终落在舞台上的,是台湾三吨半的“黄金稻谷”,这是我们在诗里面看到的。”

寻觅:稻谷与音乐

在《流浪者之歌》中,我们会看到这些稻谷时而变成河流,时而变成山川,时而变成沙漠,时而变成暴雨,最终成为一个有起点去没有终点的同心圆。“我从来没有剧本,舞蹈结束的时候,舞台上有一张地图,这张地图在过程中是不断在改变的,开始的时候它像是河流,慢慢的舞者踩过踏过,它变的像是沙漠,慢慢慢慢再变成各种不同的景象。然后我就看着那张地图,我就跟一位舞者说,你想办法画一个圆,他就用了两三天想出来这个办法,我就说你多画一点,把这个舞台画满。”

说起《流浪者之歌》的音乐,林先生又有故事要说:“我的一位朋友给了我一盘卡带,叫我拿回去听听。我一听,就是这个音乐,格鲁吉亚民歌。但是那盘卡翻录的唱片有很多杂音。唱片是俄罗斯出的,于是我们跟莫斯科、圣彼得堡的唱片公司去找,没有回音。后来有一次我去纽约,花了两个礼拜到处都找不到。快离开之前,我突然想到一个俄罗斯书店,于是就打电话去问,一位老太太接电话说找找,我在旅馆里焦急地等了二十分钟,她才说还有一片,我开心死了。就这样,舞蹈和音乐就合上了。”

后来,林先生结识了录制这张唱片的洛斯塔维合唱团。今年他们将与云门在德国德累斯顿首次聚首,合作演出《流浪者之歌》,现场演唱现场舞蹈。十七年来,这支舞去过世界很多地方,在美国森林附近演出演到一半有松鼠来吃米,在雅典万神庙的户外演出与风与自然的交融,在罗马近郊某位原国王的浴室的演出月光投下的美感,皮娜・鲍什看了这个舞在剧场里哭了半个小时。《流浪者之歌》一路流浪,各种有趣的故事和不同的经历成就了今天近乎传奇的舞蹈。

此次来京,林先生不仅带来了舞蹈《流浪者之歌》,还带来了新书《高处亮眼:林怀民舞蹈岁月独白》。这本书里,汇集了林先生多年以来对舞蹈、对云门、对创作的感悟。在书里,他这样写到:“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只能留下一个作品,我希望就是《流浪者之歌》,希望它在喧嚣的时代里,继续带给观众安慰与宁静,像那穿过菩提叶隙,斜斜照射的阳光。”可见,这个作品对云门、对林先生,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未来:云门的永续

2009年,林先生获颁欧洲舞动国际舞蹈大奖“终身成就奖”。载入史册,对于林先生来说,这些都是虚名,他真正想的是,如何让云门舞集永续的发展下去。2008年大年初五,一场大火烧了云门的排练场,这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大家都在想,云门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但事实告诉我们,云门很好。“我想大火烧不掉云门的生命力。其实之前的那个排练场就是一个铁皮屋子,我们就在那里跳了十六年。但是,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在想,我们是要重新租一个厂房,还是要走一条永续的路。最后我们决定要走一条永续的路。”

于是,云门舞集向台北县政府申请地方重建排练场。之后,便有了现在这块地,一边是有九十年历史的淡水高尔夫球场,一边是为了一百多年中法战争时期刘铭传建造的沪尾炮台,两处古迹之间一片森林一样,云门在这里再次起步。

六十四岁,林先生现在每天都还在为云门的现在和未来忙碌。“四月开始,我们会在内地六个城市演《流浪者之歌》,然后去都柏林和德累斯顿也演这个。之后回台湾演《屋漏痕》,是去年的一个作品,今年也要去纽约、芝加哥和伦敦。再然后,就要开始准备明年要演的《九歌》和《薪传》。”

说起创作,林先生也没有隐瞒:“现在手头上在编白光的《如果没有你》,我这个舞最初的名字叫《镜》,整个舞美就全部都是镜子。然后就在想用什么音乐,有一天我在洗澡,就哼唱着‘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然后我就想,为什么不用这个呢?当然不止这一首,于是我就开始听很多歌,我就发现流行歌里面一半都是在唱爱情的,然后还大多不是庆祝爱情的。于是我们开始跟这些东西进行对话,做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来怎么去的我都不知道。”

林先生是开放的,对云门,他只有爱。“我的作品都可能会蒸发掉,云门的团队才是重要的,也许以后会有新时代的编舞家带来新的作品与新时代的观众对话。永续的路线不仅是在排练场的建设,更在于提高我们的艺术水准,不管谁成为艺术总监,带来什么样的作品,云门的生命力都是存在的。”

《流浪者之歌》一路流浪,

各种有趣的故事和不同的经历成就了

今天近乎传奇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