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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绝壁 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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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的登山過程都沦为了一个大大的Party。

在一条适合的路线上,运用娴熟的商业运作和金钱堆砌各种物资储备,高山向导给你带着辎重、背着氧气瓶。你要做的,就是花几万到几十万人民币,带着自己的身体到那个所谓顶峰,然后扯出一面旗自豪地告诉它“我征服了你”,这多少有点滑稽。

但还有这么一群人,他们选择的是完全“独立”的登山态度。没有挑夫来帮着背装备,没有后勤的补给支持,甚至没有既定的登山线路……在阿尔卑斯式攀登過程中,命运始终只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在我们这行里,不是你有钱就能随心所欲,如果你还想活着下山,首先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够不够格。”入行5年,李宗利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死亡幻觉

“水……听见了吗?有水……”皑皑白雪几乎盖住了李宗利半个身子,他努力睁大被冰凌刺痛的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一条小溪从身边流過,“看见了吗,我们有救了!”他回過身用一只手摇了摇已经神志不清的同伴,另一只手奋力想要“抓”住一点水往嘴里塞。

刺骨的冰冷迅速麻木了整个口腔,延伸到喉头,几乎要扼制他的呼吸,李宗利“噌”地从雪中弹起来,剧烈咳嗽了几声,一团白雪从嘴里喷溅出来。再看看四周,哪来的小溪?只有山谷中呼啸的寒风在暗夜中发出一声一声诡异的吼叫。

李宗利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他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而就在三天前,他和同伴还对这次攀登志在必得,毕竟,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挑战博格达了。

海拔5000多米的博格达峰在新疆地区的雪山中并不算很高,但混合了冰壁、岩石、雪山等等各种元素的复杂环境却让不少登山者对它望而却步。2010年,第一次挑战博格达的李宗利采用了曲线攀登的方式,但在爬到海拔4000多米的时候却遭遇了一场强烈的暴风雪,他不得不在登顶前被迫下撤。

蛰伏一年,2012年李宗利信心满满地带队“杀”回博格达,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失败来得更快更离谱——仅仅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炉头(燃气灶)。

其实,这次征途从一开始就不那么顺利。天才蒙蒙亮,李宗利就带上两个同伴打着手电出发了,他们要過的第一关是一块900米的垂直冰壁。人手一个冰镐,几十段五六十米长的绳子,他们只能爬一段固定一段,冰面很滑,每一次用冰镐凿上去都几乎要用尽浑身力气。没法向下看,炫目的亮白刺得他们有点儿头晕,再加上三个人的节奏不一样,李宗利只能爬一段等—会儿,贴着冰壁呼出的气仿佛都瞬间结成了冰凌。

整整14个小时,当他们终于爬到顶上,李宗利却没有半点喜悦,“放眼望去,全部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办法扎营。”更准确地说,顶上只有一块高耸起像刀锋一样尖利的刃脊,在黑黢黢的夜里散着像青色的光。

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没有退路,李宗利拿出雪铲就开始吭哧吭哧地铲雪,心想着铲平一点儿好歹也能坐会儿。一个小时,大功告成。三个人小心翼翼地骑坐在上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就算打盹也要计算好倾斜的角度,稍一转身就可能粉身碎骨。

就这么坐着熬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宗利就开始催促启程,“实在快冻成冰雕了!”几个人手忙脚乱背起行李,忽然,“哐啷啷啷……”一声急促清脆的声音消失在不见底的脚下,“炉头掉下去了!”同伴尖叫起来,李宗利心头一紧,“这下完了,就带了一个炉头,全指着它烧饭烧水了。”

没了这保命的家伙,李宗利还是想硬撑,“坚持两天没问题!”只是,没水喝没饭吃,再加上登山的巨大体能消耗,从凌晨四五点到第二天下午两点,他们只爬了区区200米,更要命的是,他们把自己挂在了风口上,刺骨的寒风一阵阵肆虐過来,李宗利的胡子都开始结冰了,同伴早就意识不清开始说起了胡话。一阵暴风雪袭来,李宗利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再醒来,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看来这次又没戏了。”哆嗦着说出这句话,意味着李宗利不得不再次放弃登顶博格达的机会,但即便要放弃,他们还得用仅存的力气顺着石壁一段一段自己找线路下降。回想起做出这个决定时的心情,李宗利想了很久,说:“我没办法形容当时自己有多绝望,也许是自尊,也许是不甘。”

但他和博格达的缘分显然不会就此结束,“我已经计划好今年8月份再去博格达”,李宗利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钱难使鬼推磨

没有挑夫来帮着背装备,没有后勤的补给支持,甚至没有既定的登山线路……李宗利一行的博格达历险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完成的,而这就是阿尔卑斯登山的游戏规则。

它秉持一种完全自给自足的攀登态度。在出发前,你必须考虑好所有因素——线路怎么走?可能遭遇的困难?意外如何处理?在出发后,你需要带上你的所有装备,食物、露营装备、攀登器材……简单地说,全靠你自己组成的攀登小组(通常2-4人),途中,没有外界补给,不架设固定的登山绳。它比“喜式”省钱不少,但你会说,这不是玩命吗?这就是“阿式”的门槛,在攀登前,你必须认清自己,在复杂险峻的山势中,你不光需要有很好的耐力和心肺功能,还得学会处理各种地形。

入行5年,李宗利始终坚持以阿尔卑斯式攀登在国内另辟蹊径,只是这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在国内只有很少人知道这种登山形式,大部分国人还是只对海拔高度有兴趣而已。”李宗利说,很多人只对数字挑战,但并不了解登山背后的意义。6000米爬完就想拼7000米,7000米硬上去后,就算有队员伤亡,还要进军8000米,不管一座山脉只是用走的方式上去,还是协作架好绳子之后,你推上升器一路上呼吸瓶装氧气到登顶,只要你达到8000米的梦幻高度,在大多数人眼里,已成英雄。

此种方式看似凶险,但在登山玩家眼里却再简单不過。在一条适合的路线上,运用娴熟的商业运作和金钱堆砌的各种物资储备,经過短暂的训练,靠着高山向导给你带着辎重、背着氧气瓶。你要做的,就是花几万到几十万人民币,带着自己的身体到那个所谓顶峰,体味“会当凌绝顶”带来的光环,你用最不能证明你自己能力的方式,靠着外力把它踩在脚下,然后扯出一面旗自豪地告诉它“我征服了你”,这多少有点滑稽,路上川流不息的人潮,使登顶過程沦为一个大大的Party。

“在我们这行里,不是你有钱就能随心所欲,如果你还想活着下山,首先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够不够格。”李宗利说,“但就当前来说,不仅国内大环境不成熟,而且不论从认知、技术还是安全规范来说,国外都比我们强得太多。”

而这多少也和这种登山方式的起源有关。阿尔卑斯式登山顾名思义是起源于欧洲阿尔卑斯山的登山方式,十八世纪时诞生在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区,随后成为世界范围内流行的登山方式。

阿尔卑斯式登山并没有严格的定义,但它通常是指在高山的环境之下,不依赖他人,不靠外界的补给,完全或主要靠登山者自身力量从事攀登各种山峰的登山活动。通常以个人或两三人的小队来爬山,以轻便的装备,快速前进。

它强调的是在登山過程中对“独立与公平”精神的体验。它并不以挑战高度为最终目的,虽然以往曾经有過极少在喜玛拉雅山区使用阿尔卑斯式的攀登来登顶的案例,但这种登山方式最主要还是集中于3000至5000米左右的山峰。

当然,这当中也不乏一些登山狂人。他们在攀登8000米以上高难度山峰时,一样使用阿尔卑斯式。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有着“登山皇帝”之称的梅斯纳尔,他绝对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登山家——第一个提出并首先完成14座8000米以上高峰;第一个无氧登顶珠峰;第一次在8000米高山上纵走;第一个无协作登顶世界最高峰;第一次连续攀登两座8000米高山……他还将阿尔卑斯攀登方式首次引入8000米山峰探险,将极度的危险和极度的荣耀寄托于雪山之上。

但山总是难以预料的,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发怒,什么时候慈祥。使用阿尔卑斯式挑战雪山的勇士,孤独而伟岸,从穿上登山鞋的那一刻,他们的生死便托付给了大山。

2005年11月,三位国内山友在田海子山就使用了阿尔卑斯攀登方式冲顶,他们在5500米的C2营地出发,因为遭遇雪崩而不幸遇难。

会上瘾的心理游戏

危险时刻存在,毫不客气地说,阿尔卑斯式登山比一般登山运动的危险系数大得多。

试想一下,在几千米的雪山露宿,你的屁股在几十厘米宽的台阶上,早就已经被冻麻了,瞌睡一阵阵袭来,你跟你伙伴很怕会滚下去,没有帐篷的保护,只有露宿袋隔绝你跟外面零下几十度的空气,你直接呼吸稀薄冰冷的空气到肺里面,然后慢慢地猜想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有没有登顶,在食物和燃料耗完之前,或是假如遇上坏天气的话、你们就必须要在两到三天之内下去。

李宗利说,一年当中至少有100多天他都在過着这样的日子,最近一次是5月份的新疆之行。

“但这些对于真正的登山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登山跟坐在办公室一样安逸,那么登山也就没有意义了。其实更大的危险只来自于登山者内心的恐惧。”李宗利少说也已经征服了国内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峰,但每挑战一座未知山峰都是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的一次极大考验,尤其是四姑娘山(四川地区)的幺妹峰之行,在此之前他们还亲切地称呼它为“幺妹”。

2009年11月的一天,李宗利一行4人开启了征服“幺妹”之行。由于4个人都是拥有足够攀登经验的专业登山者,起初李宗利认为这会是一次强势的胜利。

但“幺妹”待他们却并不温柔,漫天风霜化作了一道道深刻入骨的“刀剑”,左一刀,右一剑地劈斩着。

在连续攀登十几个小时之后还找不到可以扎营的地方,李宗利的意志力已经达到了崩溃边缘,想着圈子里的朋友、前登山向导李红学的遗骸还躺在四姑娘山里无踪可循,李宗利心头一紧,他忍不住抽动了下鼻子,将头转向后方,和同伴视线对撞却只有粗重的喘息,他们都不愿意去说出最坏的猜想,冷冽的雪山如同一个魔鬼般啃噬着他们的自信,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只能往前、往前。

阿尔卑斯式登山显然不是一个可以随时喊停的游戏。超過10小时的路线,攀登一旦過了5个小时,那么上升和下降的速度就几乎一样了。即便你已经用尽体力,即便你的脚麻痹了,你的头累昏了,你神经紧绷到极限时,就算闪电在你前面闪過去,你还是不能坐下来说:啊!不玩了!我要放弃了!就算你爬到山顶,路线还是没有完成,你还是必须留口气活着爬下山。

幸运的是,李宗利他们终于在幺妹峰上找到了一块营地。但不幸的是,那是在海拔6100米处一块非常窄的刃脊,1.5米左右,他们只能设法刨开刃脊上的雪,把保护点打在冰里,搭上了帐篷——这就相当于骑着墙,两侧都是万丈悬崖。战战兢兢睡在帐篷里的4个人,听着夜晚一阵阵暴戾狂放的呼啸风声,帐篷如风筝一般飘荡,时不时就惊醒。天亮时,李宗利发现所有人的姿势不是趴着就是跪着,肌肉全都麻木了。

但当李宗利扒开满是落雪的帐篷时,夜里被黑暗笼罩的雪山已变得金光闪闪,太阳升起来,人也似乎被光芒穿透,站在山顶,仰望天空那白如银练的云朵飞驰而過,一股热泪似乎奔涌着就要湿润他的双眼,全身进发出心脏爽到喉咙的,4个人齐齐向空旷的“幺妹”呐喊。李宗利说,那种感觉,你没法不上瘾。

“大险必有大美,接下来我也正计划进行一些高难度的挑战,但是具体的目标暂时还不能透露。”李宗利哈哈一笑,卖了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