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话酥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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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油茶是藏族的传统饮品，在高寒缺氧的，富含脂肪的酥油既能提供热量，又能外用保护皮肤，是藏族人民抵御严寒的关键。而对我们这些内地来客来说，酥油茶还有“抗高反”、“治感冒”、“治头痛”等许多神奇的功效。很大程度上，酥油茶已经成为了藏族的一种象征。一手糌粑，一手酥油茶，藏族同胞的这一形象早已通过无数文学作品深入我们心中。

小孩子吃酥油茶要烂耳朵？

2012年8月，我和贡嘎大叔一起，从拉萨开车去他在林周县农村的老父亲家做客。贡嘎大叔是自治区的一名科技干部，是我从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熟识的长辈。一路上谈笑风生，贡嘎大叔对我谈起他的许多童年往事。

“我小的时候，吃不到酥油茶的，爸妈一直跟我们说：‘小孩子不能吃酥油茶，小孩子吃了酥油茶，耳朵会烂掉的’，有时候偷吃了，还要挨打。”

这句话让我大为疑惑，随即又想起了幼时的经历。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去贡嘎大叔家做客，他和阿姨热情地为我倒上酥油茶，并且不论喝掉多少，只要没有喝完，他们就又会立刻添满。但是由于饮食习惯不同，当时的我很不习惯酥油茶的味道，不愿意喝。他们就不停地劝我多喝： “小孩子多吃酥油茶，长得就比小牛犊还要壮。”

想到这里，两者之间的反差勾起了我的兴致。带着疑惑，我假装气愤地质问贡嘎大叔：“小孩子吃酥油茶要烂耳朵？那我小的时候去你家做客，你还老让我吃酥油茶？我不愿意吃你好像还要打我的样子，我可怜的耳朵啊！”

贡嘎大叔听罢，哈哈大笑，说这个答案让我到家了直接问他老父亲，不过叫我不用担心自己的耳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的耳朵不是好好的嘛，倒是人已经是个和牦牛一样壮的小伙子了。

寻找答案

车行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贡嘎大叔老父亲位于澎波河谷的家中。贡嘎大叔的父母都快80岁了，但身体依然硬朗，和小女儿、女婿住在一起，日常还种着40多亩地，养了12头牛、100多只羊，不仅自己够吃，还常常给城里的孩子送酥油、奶渣和牛羊肉。

老人将我们迎进屋，倒上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拿出昨天刚打出来的新鲜奶渣招待我。喝着酥油茶，我想起了自己的疑惑，便问老人：“为什么不让小孩子吃酥油茶？现在是不是也不让？小孩子吃了酥油茶真的会烂耳朵吗？”

老人腼腆地笑了，说难得我还知道这么早的事，孙子、孙女们都不知道。“现在他们来，都是让他们多吃酥油茶，吃了酥油茶，才有咱们藏族人的样子嘛。酥油茶是好东西，吃了怎么可能烂耳朵。以前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以前太穷，没有酥油，不要说小孩子，大人都吃不上。”

“要有酥油，得有牛奶，实在不行，羊奶也可以。但是解放前，家里就只有一头干活的犏牛，没有奶，哪里吃得到酥油啊。那个时候我们村里人都特别想去庙里出乌拉（差役），因为在庙里能吃到剩的酥油茶。公社的时候，稍微好一点，自己能有一些酥油，但是很少一点，只能给老人和客人吃，过年的时候大人也能吃一点。冬天的时候擦脸都只能用清油，脸老被冻烂。就这么点酥油，小孩子就算了吧。”

老父亲的话又勾起贡嘎大叔的回忆，他说小时候看见奶奶偶尔吃口酥油茶，馋的要命，就盼着过年或者家里来客人，自己能吃点剩的。可是好不容易吃到了点酥油，解了馋，又担心起耳朵来了，一天到晚不停地摸，总怕耳朵突然不见了。说罢，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原来，之所以会有“吃酥油茶烂耳朵”的民间传说，是因为以前酥油少，只能给老人、客人和要干活的大人吃。但是，小孩子嘴馋、自控能力差，怕他们偷吃，就得编出段子来吓唬小孩子，再加上打屁股之类的威慑，让孩子们能抵抗住美食的诱惑。而现在生活好了，酥油的产量大大增加。85年公社解散的时候，贡嘎大叔的父母分到了一头母牛和两只羊，再经过老人们多年的经营，现在的5口之家，已经有1头犏牛、5头产奶的母牛、6头小牛和100多只羊了，一年能下7、8000斤牛奶，打400斤酥油。酥油茶已经是像白开水一样普及的日常饮品了。现在居住的房子设有专门的经堂，老人自豪地说，佛祖面前的酥油灯，多少年了从没灭过。而且，以前也很少打酥油茶，只是在开水里放点茶叶、放点酥油。一是因为酥油和茶叶都少；二是天冷，不马上喝完，酥油就会凝固。现在不一样了，暖壶十几块钱一个，谁都买得起，打好了酥油茶灌进去，再冷的天，茶都还是热的。

后来，我还拜访过拉萨、山南、日喀则多地的农家。当我和那些年长的藏族大叔谈起“小孩子吃酥油茶要烂耳朵”的话题时，回忆起童年，他们都会哈哈大笑，说小时候都听过这个传说，要是不听话偷吃酥油茶还要挨打。但是，现在“吃酥油茶烂耳朵”的民间传说早就消亡了，如今的大人们是鼓励小孩子要多吃酥油茶，就像我十几年前在贡嘎大叔家做客听到的那样：

“小孩子要多吃酥油茶，酥油茶是好东西。你看小牛犊吃奶，长得那么壮，酥油茶比牛奶还要好。你多吃酥油茶，就长得比小牛犊都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