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掉胶片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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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只有中国才有这样的新闻：一部电影，从12月9日开机到12月13日关机，总共拍摄了5天，而这部影片的出品人仍然信心十足，而对质疑，他这样回应：“账不能这么算。一般的电影只有2～3台摄影机，而《爸爸去哪儿》用了30多台摄影机，所以这5天的拍摄时间有10倍的效果。”

对，这部电影叫《爸爸去哪儿》，影片没出来，判断这部电影的质量未免有点武断，而且确实有些电影就是在极短的时间拍出来的，比如贾樟柯的《小武》21天拍完，罗伯特・罗德里格兹的《杀手悲歌》只用了17天，那部曾感动很多观众的爱尔兰音乐爱情小品《曾经》周期也同样为17天，但这并不影响它们进入当代好电影的行列。香港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也有七日鲜电影的传统，一周拍出部电影，导演在前面拍，编剧则在后面现写，写完一页就传给导演，所谓“飞纸仔”就是这个意思。大导演徐克、吴宇森他们都有着影片放映前几个小时还在剪辑、在洗映厂印拷贝的光辉事迹。确实，急就章未必就是烂片的代名词。

但在这个影片质量普遍被质疑的时代，观众已没有那么丰沛的信任感可以被利用，或者说，我们看到的普遍规律更多是这样的：投入与产出成正比，汗水与成就相关。我们看到的是黑泽明在拍《战国英豪》时，为了得到满意的光线，足足等了100天。看到的是赫尔佐格《陆上行舟》一拍就是四年，中间经历人员伤亡、资金链断裂等问题却不言放弃，因为剧情需要，他们真的用人工将一艘240吨的轮船运上了山顶。看到的是卡梅隆为了维护自己的导演权力，对制片厂头头说“一旦电影开始拍摄，唯一可以阻止我的方法就是杀了我”。为了拍摄《阿凡达》，从零开始研发表演捕捉和实时虚拟摄影机系统，而这个时长是11年。华语电影圈也同样如此，才华横溢如杜琪峰、王家卫，我们看到的也更多是笨功夫，为了拍《一代宗师》，王家卫想到的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花三年时间走访民间武林高手，让演员埋头苦练，张震的训练成果是成了全国八极拳表演赛的冠军，而梁朝伟更是训练八年，按照影片武术顾问和编剧徐皓峰的说法：已经有了真正高手的范儿。杜琪峰的几部杰作《PTU》《文雀》《夺命金》都拍摄数年，他坦承自己有时灵感不够，想不出怎么拍时，就停工，苦等着，等想通透时再出手。

当然，以上这些例子，说的都是大导演，大部分作品也是摆到电影史上不跌份的杰作，但它们起码说明了，天才也需要下苦功，而我们普通的电影工作者有什么理由狂妄自信或者放任自流。从这个层面来说，《爸爸去哪儿》出品人的话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惯性似的忽悠。

这些天，邵逸夫的纪念文章长篇累牍，对于这样一个电影巨头来说，值得说的很多，但对现在电影界有现实意义的有两点，一是邵先生是个看片量极大的人，据说达到上万部，这是让所有电影人甚至研究者都汗颜的数字，一个老板用功如此，他怎么不洞烛先机。而另一点，是他有烧烂片的习惯，据说他烧掉的胶片有数十部，他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观众看了劣片一定好不开心，看多了，就会对你失去信心，所以做劣片不如烧。”如果不是脸皮特别厚，这话能让很多人脸红。所以这句话更值得共享给所有电影从业者。多一份勤力，才是对观众真正的尊重，对自己狠一点，才有被观众真正尊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