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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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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文学青年曹丕有首《出妇赋》,他模仿哀妇感伤“夫色衰而爱绝”,“伤茕独之无恃,恨胤嗣之不滋”。“胤嗣”是后代的意思,这位妇女犯了七出中的“无子”一条,被夫家无情地扫地出门。

这虽然是首诗,但也反映了中国传统的婚姻观:婚姻建立在繁衍子嗣的基础之上。即使在开放的唐代,法律也规定“妻年五十以上无子,听立庶以长。疏议据此认为四十九以下无子,未合出之。”是否能生孩子,生男孩还是生女,与夫妻双方都有关系,但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社会,生子的责任一股脑地都扔给了女性,可以想象古代妇女在子嗣问题上的压力是有多大。

来到现代。应该感谢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容许我们有多种价值观与不同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对于女性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时代,不结婚,不生孩子,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了。可是,我们的社会对于女性给予足够的宽容了吗?

就拿我自己来说,二十岁出头时被人问“怎么还没男朋友”,二十七八岁时被人问“怎么还不结婚”,现在三十岁了被人问的最多的是,“怎么还没孩子”。从二十岁到三十岁,这十年来给我最大的感受是,这是一段“被催促”的人生历程,不仅被学业、被工作、被生存追着跑,还被身边的各种亲友催促。也许亲友自己不觉得,但被“善意的催促”实在是一种精神折磨,特别是那些“高龄产妇如何危险”的言论,真的如同在深夜里妈妈给孩子讲大灰狼会吃小孩的故事一样可怕。

不得不承认,人要在社会生存是往往得按照规则办事的,即所谓的在什么样的时间点做什么样的事,这样的人生会比较顺利。但是,这样的社会规则往往被强化与扭曲化了,变成了“到点必须做什么事情,否则你就是异类”。

世俗力量的强大就在于它不用法律来强制执行,而仅仅靠周围所有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有可能把人给压垮,对于本身就比男人弱小的女人来说,世俗力量显得更加强大。于是,我年纪越长越发现,有个性、有事业的女性渐渐少了,安心于婚姻与孩子的女性渐渐多了,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说法,“婚姻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事业”,或是更功利一点的“婚姻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投资”。

就是在这样功利的婚姻态度下,越来越多的女性,在她们20几岁人生前景还如此广阔,命运还如此多变的阶段里,过早地焦急地走进了婚姻的市场,期盼用年轻增加在婚姻里的砝码。每当见到那些刚20出头却抱“恨嫁”心态的姑娘,我就觉得惋惜,她们把生命的多种可能性挡在了门外。

确实,“女人”是塑造出来的,就像波伏娃说的,“一个人之成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后天形成的”—— 父母的教导、男人的态度、社会的习俗形成了女人。父母说,你到了出嫁的年纪不然就没人要了,所以女人开始睁大眼睛寻觅夫婿;男人说,我喜欢温柔贤惠的妻子,所以女人收敛锋芒洗手煮羹汤;社会说,女人要生个孩子把重心放在家庭,所以女人减少对事业的追求一心怀孕生子。

这样“被安排”的人生或许是顺利的,但我很想问的是,女人,你自己去哪儿了?

我是一个女人,现在到了总是被人问“什么时候生孩子”的阶段。当人这么问,我都会回答,两年以后吧。虽这样回答,但我的内心仍然保持警惕,就像多年来对社会的强大习俗保持警惕一样,在这个问题上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生孩子?是因为社会习俗规定有了婚姻就必须有个孩子?

“生孩子”一直以来都不是女性个人意愿的事,而是由习俗、父母、男人、朋友等多方面共同合力的结果。现在还包括职场。这些天看《我们结婚吧》,这部电视剧中有一个情节:在酒店工作六年的杨桃被辞退了,原因在于她32岁了还没结婚,酒店怕她以后结婚生子会影响工作,同时一个26岁已经结婚孩子都四岁的同事接替了她的工作。在这个情节里我们看到了一个裸的职场歧视:女人要么坚持单身主义,要么准时结婚生孩子,不然就有可能丢掉工作。

这真是一场残酷的职场战争。不仅仅在职场上,女人如果想在“追寻自我价值”的道路向前走,不就是一场与自己,与社会的战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