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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去淋一场雨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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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开始落下,打在教室窗外的那棵不知名的树上,溅起水珠,有一些情绪像涟漪一般慢慢地扩散开去,浸入人心,一瞬便恍惚如年。许夏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把书高高垒起,以挡住数学老师的视线,与数学公式相比,他更加享受窗外朦胧的凉意。

这场雨下得很大,许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雨点坠落的轨迹,摔在地面上,发出悦耳的声音,然后碎裂成一颗颗小型炸弹,轰炸着他慵懒的睡意。

苏子河去海南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她宛如人间蒸发,只是偶尔更新一下空间状态,以证明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许夏看着教室不远处,苏子河留下的空座位,书本码得整整齐齐一如往常的模样,只有细小的灰尘在落寞的时光流逝里默默生长着,似是讽刺,又似是难以言喻的某种细微感伤。

许夏想,或许有一天苏子河会明白的,不是他不想遵守和她一起去旅行的约定,而是现实终归是现实,他无能为力。

你说,去淋一场雨会怎么样?”每次下雨时,许夏就会想起这个问题,就好像他总会重复梦到的某个繁复折叠的梦境。那个梦境里雨一直下,世界是一片灰蒙、混沌,“滴嗒,滴嗒”的雨声交错成复杂却耐听的曲调,单调又极具变化,街道蜿蜒像一条条小蛇般无穷无尽,没有人,雨声鼎沸。

许夏想起苏子河前几天传到空间的那些照片,照片里有个高高的悬崖,他想,如果站在上面,一定可以清楚地看到远方海浪的轻微起伏,如呼吸一般微弱。悬崖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用朱红簿刻着“南天一柱”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听说,那就是天涯海角所在的地方,在遥远的南方之南。他没有去过那么迓的地方,现实残忍地把他束缚在这个南方的小山城里,他对自己说,这样其实很好。

“你说,去淋一场雨会怎么样?”当许夏捧着大杯奶茶和苏子河蹲在奶茶店门口躲雨时,苏子河有了这个提议,然后死死地盯着许夏,眼睛蒙上了好看的雾气,许夏歪着头看她,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里复杂酌情绪,竟许久也说不出半句话。

去淋一场雨会怎么样?

雨停了之后,苏子河瞒着所有人偷偷地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上车前她坐在候车室天蓝色的椅子上给许夏发了一条短信,她说:“许夏,你是个混蛋,我恨死你了!原来你说的天涯,不是我的海角……”

许夏收到短信时正在家里做饭,他默默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重新又拿起旁边的菜刀开始切一根胡萝卜,砧板在他娴熟的刀法下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像往常一样。只是这次,他差点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

原来,我给不了你什么未来。许夏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很想跑到外面去淋一场雨。

课堂上,头发花白的数学老师在讲概率。

概率。不知道一切能够保持最初模样的概率是多少,或许所有的东两都经不住时间的磨砺,棱角都会被磨平,然后呈现出最原始的样子,卑微、懦弱、思前顾后,连去淋一场雨的勇气都被消耗殆尽。拿出自己的全部去赌一场吉涩的爱情,赢的概率又有多少?最后,谁又与谁执手,谁又会与谁白头?

许夏经常会想,如果他家像苏子河家那么有钱,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他有能力爱她,可以给她很多很多的东西,可以牵着她的手去她梦寐以求的天涯海角,一起在沙滩上吹风,不必在与她躲在街头,喝廉价的珍珠奶茶。

数学课还在上着,许夏把头埋在书本里,世界终于只剩下噼里啪啦,铺天盖地的雨声……

许夏撑着伞走在街上,路过大维奶茶店时,店里传出胡夏清新的声音,是熟悉的《那些年》,曾经这是他MP3上唯一一首单曲循环的歌,“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记忆中你青涩的脸/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一天……”他没在大维奶茶店停留,他害怕会遇到看上去像是苏子河而又不是苏子河的女孩,他已经认错了好几个。

那种失落,就好像是在雨天行走,湿了帆布鞋,也湿了整个情绪,所有的事物也都跟着被蒙上了淡淡的薄雾,感觉一切都湿漉漉的,生冷。许夏摇摇头,想要把一些思绪甩在脑后,路旁不知名的树开了一树灿烂的粉红色小花,此时在雨中耷拉着头,树下是一地触目惊心的残红,许夏从上面踩过去,不知怎么地突然有点心疼。

为什么,要那么害怕……

雨还在下,南方的夏天雨水永远那么充足。许夏趿着拖鞋,走在花岗岩铺成的街道上,抿着嘴听拖鞋走过湿湿的路面而发出“吧啦吧啦”的声音,他觉得骨头酥麻,一丝丝雨水的凉意从脚板涌上,十分过瘾。

“喂,许夏!”许夏猛地转过身子,撑着的伞在雨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水珠四散,向周围进落开去,定下来看时,身后零零散散几个路人,竟全是生硬的陌生脸孔。“幻听么?”许夏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家里走去。

天空会撕裂乌云,你撕裂我,野草会在心里疯长,拥堵心房,是不是沉默着不说,在高三的最后关头拼命做题,就可以不想。许夏在心里问自己,他早已习惯即便是课间十分钟的间隙,也会把目光定定地锁在苏子河留下的空座位上。可那个人去台空的座位却一直提醒着许夏,那个关于南方之南,携手天涯海角的约定。许夏无奈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他想到,如果被苏子河知道他现在的失魂落魄,一定会得瑟地哼着小曲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想到她的样子,许夏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这个杀千刀的”。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童话故事里青蛙因为公主的一个吻而变成了王子,从此与公主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但童话终归只是童话,而不是残忍的现实。许夏是只住在下水道里的青蛙,而苏子河是宫殿里的翩翩公主,即使公主或许也爱着那只下水道里默默歌唱的青蛙,可是青蛙却害怕弄脏公主的雪白裙子。

他爱她,却不敢爱她。他是这样想的。

一直往前,街道的第三个拐角,有一家叫做“花径”的花店,店主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奶奶,头发已经花白,眉目含笑,待人亲切慈祥。许夏曾和苏子河在这家花店里做了很久的兼职,那时许夏想要赚钱买一台入门的单反,苏子河说要自己存钱去旅游,不依靠家里。

那段时间,一切就像爱情电影的老套情节那样发展着,两人渐渐熟悉,并说好一起去那个有着天涯海角的地方,直到许夏囊中羞涩而一再地推后兑现承诺。最后,苏子河一个人偷偷地去赴一场梦想之约了。直到现在,许夏也常常去店里帮忙,每次经过看到老奶奶都会聊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