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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言接触视角下的元代汉语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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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金元时期,汉语同阿尔泰语系的蒙古语等外来语发生了接触。通过分析元刊杂剧的特殊语言现象,本文揭示了蒙古语对元代汉语尤其是北方汉语的接触、渗透和融合的现象。

关键词: 语言接触 元代汉语语法 《元刊杂剧三十种》

金元时期,外族建立政权,汉语尤其是北方汉语同阿尔泰语系的契丹语、女真语和蒙古语发生了接触,其词汇、语法甚或语义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语言接触有不同的类型,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语言成分的借用、双语现象、语言融合、语言混合等都是语言相互接触的结果。上世纪四十年代,吕叔湘先生指出,北方话第一人称复数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对立可能“源于外族语言之影响”。上世纪五十年代,日本学者太田辰夫发表了《关于汉儿语言——试论白话发展史》一文,认为南北朝以来中国北方有一种特殊汉语变体“汉儿言语”。有关元代汉语语言接触方面的总论性文章有:祖生利的《元代蒙古语与北方汉语语言接触的文献学考察》等系列论文,专书研究成果如李崇兴的《元典章·刑部》语法研究,祖生利的《元代白话碑文研究》等,还有关于《老乞大》、《朴通事》的研究,如李泰洙的《〈老乞大〉四种版本语言研究》,从而通过不同版本的对比研究了解汉语在近代的发展演变。再如《蒙古秘史》总译部分再现了元代汉语独特的语法现象,余志鸿通过对其中时体标记和一些特殊句式的研究,发现总译部分深刻反映了北方汉语的阿尔泰化倾向。围绕元代汉语考察语言接触和语言变异的其他研究成果还有曹广顺分析元代白话文献中的特殊语言现象,他指出语言接触中存在“重叠与归一”现象。遇笑容的《汉语语法史中的语言接触与语法变化》一文指出由语言接触产生的语法变化不是语言自身发展的结果。

语言接触对汉语语法的历史发展产生的影响是当今汉语史研究中的一个热点。汉民族与周边民族早期的接触和交往对汉语语法产生怎样普遍化的影响意义重大。《元刊杂剧三十种》是现存最早的唯一的元刻杂剧选本,本文通过分析元刊杂剧中的特殊语言现象,揭示元代汉语语法受到蒙古语影响的现象。

一、词尾“每”

元代白话或杂剧中经常出现的“每”,即直接从蒙古语音译成汉字,表示复数情况,相当于“们”。元刊杂剧中出现了词尾“每”的特殊用例,这些用法不合乎汉语的表达习惯,是因为蒙古译者受蒙语干扰,把蒙式表达渗透到汉语作品中。

(1)闪得俺一双子母每无归向。《拜月亭》

(2)您众宰相每也合谏天子咱!《单刀会》

(3)这的每安排着筵宴不寻常。《单刀会》

(4)您叔侄每免忧,俺夫妇每承头。《楚昭王》

(1)“N每”前用数量词修饰,(2)“众N每”,这是指人的名词和人称代词复数形式用词尾“每”来对译。(3)“这的”后加“每”,是指求代词“这/那底(的)”等后加“每”。

二、比拟助词“似”、“也似”

汉语比拟式的典型形式是“像义动词+喻体+比拟助词”,形式上分为简式“像义动词+喻体”和“喻体+比拟助词”。蒙古语的比拟表达方式是在名词、代词或者少数动词后面加上后置词,再加上中心语。出现在金元时期的“X+似/也似+NP/VP”跟蒙古语译文的比拟表达式词序基本一致。

元代以前,比拟助词出现过“然、者、相似、一般”等,其语法功能是在句子中作谓语。元刊杂剧中出现了新的比拟式,不出现像义动词,“似、也似”这一特殊比拟助词出现了,后面附着NP或VP,即“X+似/似乎+NP/VP”,其语法功能主要做修饰成分,这和阿尔泰语的比拟式主要语法功能(作定语、状语)相一致。元刊杂剧用例如下:

(1)竹节〔也似〕圣旨催怎敢迟留!《介子推》

(2)俺哥哥山海〔也似〕恩未报,怎肯道善与人交。《替杀妻》

(3)虎狼〔似〕恶公人,扑鲁推拥厅前跪。《魔合罗》

(4)鹿儿般扑扑撞胸脯,火块〔似〕烘烘烧肺腑。《魔合罗》

(1)(4)“X+也似”修饰VP作状语,(2)(3)“X+似”修饰NP作定语。元代杂剧中的比拟助词“似”、“也似”,后面一定有NP或VP,语法功能是作定语或状语,江蓝生认为是汉语与阿尔泰语(主要是蒙古语)渗透融合所致,这种过程经历了从照搬蒙古语词序到逐步调整、改造,从而融入了汉语固有的语法体系。本文认同这种观点。

三、“动+了+宾”取代“动+宾+了”

元刊杂剧中动态助词“了”用在动词和宾语中间的出现了594例左右,可见“动+了+宾”是较普遍的格式。“动+宾+了”只出现了60例左右,陈万鼐指出60例是元杂剧剧情段落需要的产物,可以作为一些例外。“了”对前面动词的依附力不断增强,整体上采取了汉语自身“动+宾”的语序格式,但除去汉语本体这一根本原因外,也受到蒙古语的影响。蒙古语的语序是宾语放在动词前面“O+S+V”式,动词后面是紧跟着时体成分,对译成元代“纯汉语”文献时,仍然有蒙古语语法特性的蛛丝马迹,表现为“了”紧跟着动词,正是由于汉语语法本身的“内因”和蒙汉混合语的“外因”两方面的影响促使在元代“动+了+宾”成为最占优势的格式。即便其他句法成分出现时,也没有改变“动+了”的基本形态。如:

(1)今日被人死羊儿般剁了首级。《西蜀梦》

(2)酒行了十数巡,连饮了两三樽。《替杀妻》

(3)媒人每催逼了我两三遍。《拜月亭》

(4)我虽有这罪过,如今赦了我也!《汉高皇》

(5)花谢了花再开,月缺了月再圆。《马丹阳》

(1)是“动+了+宾”式,(2)是“动+了+数量/时量补语+宾语”式,(3)是“动+了+宾+数量补语”式,(4)是“动+了+宾+也”式,(5)是“动+了”式。

四、后置词“行”、“上、上头”

江蓝生认为元代汉语中“行”的用法可以分为两类,“N行”前没有动词或介词的这一类型是受蒙古语影响产生的,语法功能是提前宾语或补语。元刊杂剧中的“N行+VP”如:

(1)这场,勾当,不由我索君王行酝酿个谎。《西蜀梦》

(2)但较些呵,郎中行别有酬劳。《拜月亭》

(3)女婿行但沾惹,六亲每早是说:又道是丈夫行亲热,爷娘行特地心别。《拜月亭》

(4)俺哥哥行半星儿恩义不曾报。《替杀妻》

元刊杂剧中的后置词“行”的问题及在元代特殊历史背景下北方汉语中“N行+VP”式的大量涌现,许多学者们对此有过研究。张相认为用于自称、人称等词后面的“行”,相当于“这边、那边”或者“这里、那里”。从语言接触角度来看,不排除元代“纯汉语”文献在语法格式方面一定程度地受蒙古语的影响。元朝结束统治后,该式就逐渐衰落消亡了,后来被“动/介+N行”句式所代替。

江蓝生还进一步考证出了“~行”是“~上”的变读音,后置词“行”的本字是“上”。上/上头在现代汉语中是方位词,基本用法是表示处所和时间,而元刊杂剧中是原因后置词,汉语使用前置的因果连词、因果副词作为表达因果关系复句的语法标记,祖胜利认为元代直译体文献中方位词“上/上头”的原因后置词主要是直译中古蒙古语表示原因的后置词tula和形动词工具格附加成分-ar/-bar的结果,不是汉语本身固有的。元刊杂剧中的“上/上头”的用例,很难和汉语因果复句使用前置标记的语言传统相联系,这一非汉语自身实际的特殊之处,最合理的原因还是从语言接触角度出发,联系当时特殊的历史背景,合理解释是受到蒙古语后置词的影响。元刊杂剧中的原因后置词“上”出现32例,如因此上、以此上、所以上、为……上、……上头、因……上等例,如:

(1)替还了二百钱别无思议,因此上认我做兄弟。《遇上皇》

(2)都则为我不肯张罗,以此上闲放着盘千斤磨。《紫云庭》

(3)为酒上遭风雪,为酒上践程途。《遇上皇》

(4)想刘禹不孝父母,不敬六亲上头,折罚刘禹子嗣。《老生儿》

(5)所以上与他家做女婿,满意的则是图他家私。《老生儿》

(6)后来因些闲言语上,不曾踏上它们。《小孙屠》

迄今为止对元代白话文献反映出来的复杂、奇特的语言现象学界还是缺乏必要的解释,全面透彻地研究元代汉语的实际情况对整个汉语史的构建有重要意义。元刊杂剧新兴的比拟助词“似/也似”,从历时语言学的角度看,这种语法现象不是汉语固有的,而是模仿阿尔泰语的结果,这种过程经历了从照搬蒙古语词序到逐步调整、改造,从而融入了汉语固有的语法体系。词尾“每”、“动+了+宾”式、后置词“行”及“上/上头”的出现和使用是在特定历史社会条件下语言接触和融合的产物。元刊杂剧作为口语性比较高的“纯汉语”文献,某种程度上反映着元代汉语的实际,其中这几类语言现象的出现说明元代汉语受到外来语的影响,不应当忽视蒙古语对汉语的渗透和影响。

参考文献:

[1]祖胜利.元代的蒙式汉语及其时体范畴的表达[J].当代语言学,2007(1).

[2]江蓝生.后置词“行”考辨[J].语文研究,1998(1).

[3]徐沁君.新校元刊杂剧三十种[M].中华书局,1980.

基金项目:语言接触视角下的元代汉语语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