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别丢了身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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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时候,好友到家里拜访。
虽然是多年的好友,彼此间几乎不存在什么秘密,却是第一次邀请来家里。大年节下,都忙着聚会,不愿待在家里。难得有小辈到家,长辈们自然十分开心。母亲不断地拉着好友的手嘘寒问暖,其实他们约摸十年没有见过,若是在路上遇到,可能彼此都只会当做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可见国人十分重视这些合家团聚、走亲拜友的节日,也是十分有道理的。
那几日北方刚刚下了大雪,家里也不似往常那样温暖,众人都是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好友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忽然指着我书橱中的一本书问:“这书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忍不住脸红了一红。
可不,这书就是从好友那里借来,早已读完,却因为两人难得聚会一次,一直没有归还。我立刻取下那本书,塞到好友包中,只怕这一次又忘了。
我顺口问她:“你最近还梦到这本书吗?”
这本书曾经是好友最心爱的藏品之一,最痴迷的时候,半夜发短信告诉我,自己梦到了书中的情节。正因为她这样激动,我才将这本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类型的小说借回家读。
此时她却答:“怎么会?”
她将背包整了整,抬头见我的目光还落在包上,终于笑了笑,说:“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其实也不是很久,至多过了两个暑假而已,比起我们十多年的友谊,实在只算得上很近的事情。
也许是这场简短的对话的缘故,我回到学校之后,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某日在网上闲逛。偶然读到了夏茗悠的专访,其中提到她在安妮宝贝书中最喜欢的一段话:
“有时候我想,这个城市也许该分为两层。地上的那些人,就让他们在太阳下厮杀,挣扎,为了物质和欲望尽情施展十八般武艺。所向披靡,一往无前。地下的那些人,就让他们在黑暗中安全地存活着。他们可以安静地相爱。快乐地流泪。”
我心中约摸升起一个念头,所谓的“这座城市”,大概是指上海吧。可是我对这段话已经毫无印象,记不起是在安妮宝贝的哪本书中。幸而专访中已经写道,这段话出自《彼岸花》。
看到这句话,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
《彼岸花》是安妮宝贝所有著作中,我最喜欢的一本。刚刚买回来的时候,爱不释手,一遍又一遍地阅读,不厌其烦,似乎每读一次,都会有更多的感触。宁可顶着黑眼圈去上课,也要多读几页,连睡眠都成了奢侈的事情。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不光是好友,我自己也会忘记。那些我们曾经无比热爱的书籍,最后都躺在书柜里,静静地感知着这个世界。
如果每一本书都有一个灵魂的话,它们是否也会感叹时光的流逝,还有那些消散在岁月中的感动?
我开始读安妮宝贝的时候,比好友半夜发梦游短信还要早四五年。那时候,我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电脑,所有的阅读都停留在纸质阶段。周末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逛书店,搜罗喜欢的书籍。最开心的事情,是将喜欢的作家文集凑全。彼时书价虽然还没有涨到如今的地步,零花钱终究是不够的,最后也只集齐了金庸、奥斯丁和勃朗特姐妹的文集。还有一位,便是安妮宝贝。
除了后来出版的《素年锦时》,安妮宝贝其余的小说集、散文集、游记,我统统买了一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翻出来读一读。
那些沉郁的文字,总让人读到心痛。少年时常常觉得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自己,只能从书中获得小小的安慰。书是最后的堡垒,也是最安全的堡垒。数年之后,我再回想那段时光,虽然觉得自己十分矫情,却不能磨灭那些文字留下的痕迹。
比我还要爱书的母亲,也是安妮宝贝的读者。她有时会声称觉得我不应该读这样颓废的作品,但每次我找不到书的时候,一准儿能在她的床头柜上摸到。
也许就是从网络文学的兴起开始,文学渐渐褪下了久居象牙塔中而形成的高贵色彩。只要能够登入互联网,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编织成故事告诉世界上所有的人。太多太多的故事让我们这一代人习惯了速食文学,文字从神坛上走下来,成为了生命中路过的风景,走过了,也就抛在了脑后,而长辈们对书籍的记忆总是更长久一些。
记得某年生日,母亲突然对我说:“你长大了,以后可以像安妮宝贝一样提这个箱子走遍世界。”
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将《彼岸花》从书柜中取出来了。如果长大就意味着遗忘,难怪有那么多的人总喊着不想长大。后来我想,也许习惯于忘记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些普通的读者。
2007年10月1日,安妮宝贝在北京某医院平安产下一女,成为母亲。
此前出版的《素年锦时》被认为是安妮宝贝在经历了父亲去世、成家种种人生大事之后,写作心态大变之作。
在这本书中,我们见到的不再是那个永远漂泊,永远寻找温暖,却永远与温暖擦肩而过的女子。她长久地沉浸在故乡的记忆中,神态安宁而祥和。
时间的力量,超越了一切。改变的不仅是我们,还有那些文字的所有者本身。曾经以荒凉阴郁的文字为标记的安妮宝贝,终于也平和了下来。
我恍然明白,那些陪伴我们走过青葱岁月的故事,最后都成了收藏在记忆深处的旧照。像是午后斑驳的日光,照在梦境中,看得见光亮,伸手却触不到温暖。
因为,我们都忘了。
那些曾经牵动着我们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最后都变得陌生起来,仿佛是书页上偶然落下的薄灰,随手轻轻一拂,了无踪影。
然而在我们的生命中,有些东西永远不能忘却。
就像《彼岸花》中的乔和南生一样,兜兜转转,她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这世界太大,年轻的人总是容易被种种诱惑吸引,迷失方向,唯有回到最初的起点,寻求救赎。可是离开的太久,那里已经变了模样。
所有的人都无法回到过去。
时光如水,静悄悄地流逝。有一天,你偶然回首遥望来路,才发现,那些以为永远都不会忘却的东西,早已被它统统抹去。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当你开出鲜花来的时候,已经错失了与叶子相见的机会。这像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从开头到结尾,没有出口。
其实,不是的。
如果你感到迷惑,请停一停你匆匆忙忙赶路的脚步,静下来,叩问自己的心房。你会发现,年少时的梦境还在角落里闪着光彩,只是我们走得太久,心太累,看不到罢了。长大、时间……统统带不走心中的梦。少年情怀尽是诗,少年情怀也是最容易消散的风景,留住那最初的梦和最单纯的心境,你便永远不会老去。
因为,彼岸花不仅仅只有分别的含义,它还有另一个花语――再会。
再会于曾经的,也是永远的梦中。
有人说,太阳出来的时候,梦境便会消失。
我只希望藏在心里的那一个,永远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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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宝贝,本名励婕,知名新锐作家,浙江宁波人。1974年7月11日出生,一个在网络上四处飘荡的人。从1998年10月开始在网络上写作和发表作品,以《告别薇安》成名于江湖,成为2000年国内风头最健的网络文学作者。职业曾经历金融、编辑、广告,现在从事文化产品的策划及内容制作,现任职出版社编辑。
彼岸花,白色的彼岸花又称曼陀罗华(mandarava),红色的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manjusaka)。原产于中国长江流域,分布在长江中下游及西南部分地区,相关记载最早见于宋代,被称作“无义草”“龙爪花”。民间有许多关于“彼岸花”的传说。
《彼岸花》是安妮宝贝的第一部都市情感长篇小说,十二章,2001年9月南海出版公司出版。在《彼岸花》中,安妮宝贝依然描绘着她所熟悉的一群人:生活在工业化的大都市里,有着冷淡神情、灼热灵魂和选择边缘生活的城市游离者。书中的乔、小至、森、南生等人物都生活在自己独特的圈子里,他们很难融入社会,但从未妥协和放弃。在现代都市中,这样的人群的确大量存在,但隐没在城市阴暗的角落,安妮宝贝用细腻敏感的叙述,将他们的生命展示在读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