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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鹏山 《百家讲坛》上的电大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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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一开年,一张新面孔再次点燃央视《百家讲坛》。上海电视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鲍鹏山,以一种与众不同的眼光和视角,将《水浒》一百单八将深刻透彻、挥洒自如地展示在观众面前。

一时间,热评如潮。而与很多讲《水浒》不同的是,鲍鹏山讲的《水浒》似乎从不过于追求故事情节的激烈,而是更加喜欢讨论人物的内心世界,并让观众反观自我,反思自己。是他作为一位学者一贯的坚持与追求。

坚守父亲的家国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安徽六安乡下一座普通的农家,这就是鲍鹏山童年所处的时代和生活的环境。夏天的晚上,鲍鹏山兄弟三个躺在星空下竹床上,仰望星斗,着背古诗――那是他们父亲的影响。这是鲍鹏山启蒙教育的起点。

那是一个?昆乱的年代,混乱中很多人便忘记了知识的存在。在他的记忆里,那个时候村子里连书都难得找到一本。长久以来中国乡村的自我教育逐渐丧失,知识被淹没在各种“运动”中。鲍家朗朗的诵读声几乎是一个奇迹,能够拥有这样的启蒙教育,拥有一个读过私塾的“文化人”父亲,是鲍鹏山的幸运。然而,他更大的幸运在于,在父亲心里,不仅有知识,还有心怀天下的胸襟与眼光。

2009年1月,鲍鹏山用一篇“父亲的家国”作为新书《风流去》的序言。在文中,他写道:“我父亲少时读私塾,读《论语》《孟子》,读《千家诗》,几年的私塾教育,使他终身都像一个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的情怀气质,常常民胞物与,感怀万端;有着读书人的思维方式,时时礼义廉耻,仁义道德;还有着天下家国的眼光,总是忠臣孝子,修身齐家。我后来到了城市,在城市里见到不少我父亲这个辈分的人,他们大多认识字,能读报,还有各自的技术或专业,见识也广,但是却没有父亲的那种读书人的气质。这促使我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教育,什么才是真正的文化,什么才是真正的素质。”

深刻的文字,既是鲍鹏山作为儿子对父亲的敬佩与理解,又是作为一名学者对时下某些知识分子普遍的社会责任感缺失所作出的质问和呼喊。在鲍鹏山看来,知识分子与专家是一个不同的概念,稳坐书斋、独善其身而称为“纯粹的专家”,是社会的悲哀。他要突破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就像要打破父亲身处农村时被深深包围着的孤独。同时他又要保有一种孤独,这是对知识的尊重。

不论是在电大的课堂,还是登上央视《百家讲坛》,鲍鹏山都会努力讲得生动、活泼,但是必须是深刻的。“在讲完水浒后,也有很多人来跟我讨论,一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听着就比较困惑,不懂我为什么讲这些,不知道这么讲有什么针对性。”面对这样的情形,鲍鹏山往往会耐心地将这些与生活、社会、人生阅历联系起来逐一阐释,却绝不会在下一次讲课的时候降低深度。“知识不是取悦于人的游戏,知识本身是有尊严的。”

人总是要读点经典的

鲍鹏山崇拜鲁迅,鲁迅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大学四年级下半学期,他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在学校图书馆里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鲁迅全集,并且详细地做了笔记。生命中一段新的历程从此开启,至今仍指引着这位充满血性、敢于直言的知识分子向着鲁迅精神世界中所追寻的方向奔去。

鲍鹏山戏言:“读完鲁迅全集走出学校图书馆的时候,觉得太阳都是黑的。”生活被剥去了华丽的外衣,出真实的内核,不乏丑陋。这个即将走出校门的学生开始变得清醒。甚至可以说,鲁迅影响了鲍鹏山日后的学术思想,像鲁迅一样看透世界,是他努力达到的境界。

在鲍鹏山看来,鲁迅的书是经典,经典的书,可以让人变得聪明。让鲍鹏山变聪明的人,是鲁迅。“经典的东西一定要挑选一些去读,这是底线。好书,能让人真正聪明的书,不多,但有可能读了一本就豁然开朗。”

在鲍鹏山看来,好的文学作品是具有普适性的,其中折射出来的哲理对多数时代的多数人都有用。在鲍鹏山眼里,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如果读完了,如果说人生需要达到一个境界,那么我们走过五千年,什么没有经历过,什么没有思考过,什么杰出人物没有出现过,这是了解人类最好的途径。如果读了这些,就能进入人类灵魂的深处。鲍鹏山从不给别人开书单,他信奉人与书是有缘分的,但是却一直致力于将经典的力量传递给所有的人。

鲍鹏山原本不研究《水浒》,上《百家讲坛》讲《水浒》,是央视给他布置的“作业”。研究了几十年诸子百家的鲍鹏山原本想推掉这个众人眼里的好差事,不过制片人万卫的一句话打动了他:“我们做这个节目,不是想请专家讲专业知识,而是需要通过一部作品,把讲者的学养和见识展示出来。”鲍鹏山觉得,这个想法好。于是欣然“领命”,在长达大半年的时间里没日没夜地分析研究,连出差的时候包里都塞进一本《水浒》,有空就埋头钻研。

“以作品为载体,向公众传达一种思想,但是要保持原有的严肃,挖掘深度”。在文化与娱乐面前,他坚持还原知识的尊严。最终,鲍鹏山讲的《水浒》,带着强烈的人性分析和社会观察的味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1985年夏天,西行的列车载着刚刚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鲍鹏山鸣笛驶向远方。远方,是彼时鲍鹏山全部的梦想。因此,大学毕业时他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安心地接受分配,到安徽省内各地的教育局或中学,也没有考研究生,而是背上行囊,选择到青海支边。

鲍鹏山是安徽人,读完了大学还没有出过省,这让他觉得不甘。而选择接受国家分配,就意味着回到家乡的某个中学去,守着三尺讲台,这是一种生活,但不是鲍鹏山所喜欢的生活。“我对世界怀着强烈的向往,正是这种对外面世界的渴望鼓舞着我考上大学走出来。而接受分配回乡,就好像我刚刚对世界好奇地探探头,还没弄清楚,就被按了回去。”

从安徽到青海,一路上穿越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大城市。鲍鹏山最终到了青海教育学院(后来合并到青海师范大学)任中文系老师,同是三尺讲台,鲍鹏山却觉得自己的眼界不同了,心里也有底了,“我直到现在也坚持认为,如果眼界不开阔,思维就会有很大的局限。”若干年后,已经行过万里路的鲍鹏山在《水浒传》中找到了一个例证。他讲打虎将李忠总是让鲁达看不起,“他是‘地僻星’,也就是说眼界太差,眼界不开阔,心胸狭隘,没见过大世面。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经历了一些事情,有了变化,才能感受到世界和社会,人间冷暖。”

鲍鹏山有一个观点:专家不一定是知识分子。读书太专了,所读的书往往就与人生无关了,跟提高人生见识没关了。社会当然总要培养一些专家,但是毕竟是少数。所以要培养有眼光、有见识的学生,就要教导他们读经典,感悟人生。

在青海师范大学的日子里,鲍鹏山就是按照这个思路引导学生眺望远方。鲍鹏山用诗样的语言带着学生走近《诗经》、《左传》、楚辞、汉乐府……走进一个勇于承担社会责任的思想境界当中。每次鲍鹏山的声音都舒缓而深情,如水银泄地

一般。他的目光,则一直痴迷又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高远淡定的天空。而他的那些学生,在目醉神迷中,也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们老师的目光,齐齐望向窗外。窗外,是亘古不变的高远的天空。

那是纵贯五千年的、遥远而神奇的所在,鲍鹏山不写教案,但是学生们的课堂笔记,稍加技术处理,就可以印成公用教材。鲍鹏山的第一本书《寂寞圣哲》,就是在学生的听课笔记基础上整理而成。到现在,鲍鹏山已有《寂寞圣哲》、《论语新读》、《说孔子》、《先秦诸子十二讲》、《风流去》、《附庸风雅》等十余部著作,在人们关注的目光中,灿然问世。

到了上海电视大学以后,鲍鹏山继续延续自己的风格,以诙谐、幽默的语言通过讲述自己人生经历中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人和事阐述了“相信用自己的双手可以战胜眼前的困难”、“人可以接受别人的帮助,但要感恩戴德”、“人做事情要不遗余力”、“眼光要放远,不要只看重眼前的利益,不要急功近利,不要急于求成”等做人、做事、做学问的道理,感情至深,发人深省。

有评论说鲍鹏山的讲课和作品:这些著述的共同特点是,不仅深深切入历史,更深深切人人性,不仅充满逻辑的力量、诗性的力量,更充满思想的力量,让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从中照见自己的生活,窥见自己的影子,惊悚自己的命运。而鲍鹏山则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坦言,他的每一篇文章,每一行文字,都“不敢虚构一言,不敢浪语一句”。生活中的种种,都在鲍鹏山的字里行间流露。

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是国家的灵魂

讲《水浒》,让鲍鹏山拥有了许多粉丝,也招惹了一些骂声,他口中的水浒人物,颠覆了很多人传统的认识,甚至是长久以来的思想。面对善意的探讨,鲍鹏山总是热情有加,面对恶意的攻击,他却不会跟风炒作。

这其中以林冲一讲尤甚。大家认为他把林冲说成是一个生性懦弱、胆小怕事之人,感到愤慨和不满。鲍鹏山理解观众的心情,一个长期以来为读者喜爱的形象竟然顷刻之间变得如此不堪,是让很多人难以理解的,“但说老实话,那些批评中有真知灼见的少,多是不明就里的指责与批评,甚至谩骂。我希望大家还是静下心来,无论批评还是夸奖,都要言之有理,有理有据。我们的社会需要一种好的批评风气。”他选择了用庄子《逍遥游》中的两句话聊以自勉――“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

其实,纵观《百家讲坛》,讲《水浒》的难度不小。作为一部“亲民”的名著,《水浒》自问世之时就是以一种朴素的姿态深入百姓生活。鲍鹏山所读到的,观众读者也都能读到。《水浒》很好,它好到什么程度,它怎么好,鲍鹏山能看得到,观众也看得到。“等于一下一锅端出来,我没有什么能藏着、掖着的东西。”

后来,鲍鹏山发现,大多数观众读《水浒》可能都是在少年时期。少年时期读《水浒》,基本都是情节大于内容,就相当于看“故事会”。实际上有很多成年人,他看小说,也还是用看“故事会”的心态来看,相应地忽略很多的细节。而且在少年时期,读《水浒》很容易形成英雄崇拜的心理。英雄的背后是什么?鲍鹏山决定和盘托出,虽然有些内涵可能是大家不愿意承认的。讲到武松,打虎不是重点,反而是武松的“体制内身份”成为鲍鹏山的分析对象。“武松杀了嫂子之后在路上,碰到的第一个人张青,他自我介绍说是武都头。当时他也已经不是都头了。武松已经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打虎、杀嫂等,但是都不厉害,厉害的是什么?是都头。”

“都头”即体制给予他的名分。鲍鹏山用这样的意象来反证作者潜意识里对权力和体制的看重。而他颇为担心的是,长期以来这种感觉一直牢固存在于我们的心底,成为一种民族“集体无意识”。鲍鹏山认为,长期的“集体无意识”就成为了民族性的一部分,而负面的民族性格则影响社会的发展。“人性是怎么形成的?是谁在利用人性的弱点?”翻开《水浒》,鲍鹏山用自己知识分子的良知在作品中找到社会性、民族性,并急迫地传播出去,“这样才能知道,要让我们的国家、社会、民族变好一点,我们应该怎样?”若干年前,鲍鹏山读过一本书《美国读本》,书由戴安娜・拉维奇编辑,号称里面收集的都是“曾鼓舞、激怒、娱乐、折磨、安慰过美国人的文字”。鲍鹏山从中看出了美国两百多年来新生民族和新生国家所走过的路,看到一个民族从无到有、成长壮大的过程。

“它能影响一批美国人,这些人是真正对社会起作用的,在需要的时候能够主动站出来。”从《水浒》到《美国读本》,其实是从书斋到社会。鲍鹏山曾经在接受央视主持人白岩松专访时说出他对公共知识分子的定义:首先要关心公共事务;第二要有能力关心公共事务。每每看到有社会性事件见诸报端、电视荧屏或者网络,鲍鹏山总是会深切地关注,并分析其背后的根源。“一个国家要进步,就要有人关心公共事务,关心制度建设,而不能把公共空间交给权力。我们不但退出空间,还去仰仗权力。”看到很多学者根本不关心社会事务,拍案而起的常常是律师、记者,鲍鹏山常常倍感痛心疾首。“一个国家有一大批敢于担当的知识分子,这个国家才有灵魂。”

鲍鹏山希望的是,能有更多的知识分子站出来,能够用自己的知识,启迪大家的思想。知识分子这个称谓在中国崇高很多年了,一直以来被冠有这个称号的人都令平常百姓心生敬畏。但是,作为金字塔顶的知识分子们,又为这个社会做了什么?“有人认为我说的‘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就是要大家去‘做官’,不是这样的。比如在电视上讲课、到各地演讲、写书,都是‘知识分子’影响社会的一种方式。我始终觉得一个人有机会能上大学读书,能明理,他就理应对这个社会有所回报,有所补偿。这种回报与补偿就是把自己的聪明才智贡献出来,使这个社会有所进步,人们的幸福能有所增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