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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的理论与晚明的文艺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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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铎所倡导与实践的气魄宏大的草书,在晚明书坛独树一帜,对平衡董其昌一派的温柔书风,振兴古代传统,起了积极的作用。他没有在阳刚与阴柔之间寻找平衡,而是在狂放的风格中熔铸了多样的古代书法传统,从而开创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形式。然而,这种新风格的产生绝非偶然,它直接源于王铎的艺术思想,是其艺术理论的具体外化。因此,进一步探讨王铎的理论与晚明文化复古运动的关系,不仅可以揭示王铎书法的渊源,也有助于我们了解晚明别具一格的时代文化。

一、 复古运动中的书法崇古

王铎的书法诞生于明代复古运动的大潮中,见证了明代文学与艺术的变迁。从明弘治年间 (1488-1505)到清初改朝换代,它持续了一个多世纪。 [1] 复古运动从初期就主张诗文创作要反映社会现实,作品内容应高尚庄重。为实现这一目标,文艺人士要吸收秦汉词赋和唐代诗文的精华,不断地锤炼创作技巧,完善自己的表现形式等等。万历年间(1573-1620),复古运动仍然兴盛,而王铎的个人风格也在这一时期逐渐形成。

为什么复古运动所推崇的文学、艺术典范要早于宋代?那些复古的倡导者们认为:从宋朝开始,哲学中衍生出的新儒学已将文学和艺术作为政治的工具、伦理道德的附庸,使得文学与艺术的创造力长期被官方意识所压制并导致衰落。换言之,政治因素的过多介入摧毁了理性主义与古典文化之间的微妙平衡。[2]

从当时批评社会现状的言论中也不难看出复古运动的起源。假如现世的情形较之前代更加繁荣,是没有人愿意去追忆沉重的过去的。也正是由于对现实生活的不满,以及对未来的失望,才唤起了人们对美好过去的留恋,过去也就成了人们梦寐以求的将来。[3]

历史上曾出现过多次复古运动,一般旨在否定当时社会的文化艺术状况。[4]例如:元代赵孟頫追求绘画的复古,他针对南宋刻板的绘画风格与单调的笔法,提出了“作画贵有古意”的口号。在创作“古意”的过程中,他将书法的用笔引入到绘画的技法中,达到了振兴绘画的目的。[5]他的画充满了写意的表现性,是同时具备了“古意”与“新意”的复兴。与此类似,由于对院体画风格及北宗画风的不满,董其昌承袭了董源(活跃于930-960)、巨然(活跃于960-995)的传统,提出了“平淡天真”的艺术理念。而到了清末民初,康有为(1858-1927)托古改制,恢复了北魏碑学,他倡导雄健有力的书体,否定了当时黑、圆、光、大的馆阁体。

明代书法的复古运动与秦汉经赋、唐代诗歌、魏晋典籍的复兴是同步进行的。随着社会与政治的复苏,这场复古运动远远超出了人们对于书法不满的范畴。许多晚明时期的书法家并没有重视传统技法,他们更倾向于流行的董其昌书法,结果使得书法发展出现了衰退的趋势。王铎在倡导“习古”是艰难、深奥的同时,贬低当时浅易、浮华、嫩俗的书法。[6]顺治四年(1647)六月二十八日,王铎在一幅书法卷首题上“学古”二字:

为世多学时派,于古无涉,故题为“学古”也。[7]

1649年夏的某一天,在接连数月的阴雨天后,天空突然放晴。心随境迁,王铎按捺不住挥笔的欲望,由三弟王鑨研墨,完成了一幅书画作品。卷首写上:“拟汉张芝体”,另加了两行小字:“二王诸家所宗,不师古詈古,孔子奚为好古信古乎?可叹!” 因与王羲之同姓,王铎美其名曰:“拟吾家羲之”。在画的尾部,又题上“拟古体”,并特别强调:

拟者,正为世多不肯学古,转相诟语耳,不以规矩,安能方圆。[8]

王铎崇尚以二王为代表的晋代书风,并将其视为书法的正统,研习的标准。到了晚年,已经实践了一辈子的王铎,仍然坚持认为自己的书法是“独宗羲献”。他认为,二王的作品,引领着整个唐宋时期的书法风貌,二王不仅是古代书法的集大成者,更是书写法则、秩序与规律的来源。[9] 缺少了这些就会走入歧途,成为“野道”。王铎所复的“古”无疑是要掌握那些法,这个时期他的学古思想和整个书法、文学、艺术等领域的复古并行地发展着。可以说,维护正统即是对恢复宋代以前古风秩序的一种积极尝试。

对于学习古法重要性的阐释,王铎不单单在书法上,还在书法与其他艺术的关系上加以应用。崇祯十二年(1639),他在《行草临阁帖》中对当时书风进行批评的同时,指出了书法有着近乎音乐的特性。

书学以师古为第一义。近世书家以臆骋,动无法度。如射不挂鹄,琴不按谱。如是,亦何难之有!变化从心,从心不,呜呼!难言之矣。近世诗与古文亦然(图1)。[10]

尽管古代书法家们将书法的意象比喻为“高峰坠石”、“万岁枯藤”,[11]但在书法中并没有独立的现实对象,没有山水人物和花卉的具体形象。相比之下,画家不仅要学习各种艺术形式,同时也要模仿自然,从中汲取营养。然而,这种具象的描绘不适于书法学习,因为书法更接近于音乐的抽象性,书法和音乐的学习的对象,是历史上的名作,仿古能使他们更好地掌握书写的技巧和法则。否则,不临摹古人,便会误入歧途。如同绘画一样,任何拒绝仿古或写生的人都会徒劳无功。[12]

王铎在强调古法重要的同时,也指出同代人的书写状况。在他的习作中,学古仅仅是第一步,为了避免受古代技法的束缚,他努力探寻着超越前人的方法。因为,再精湛的古法也只是为成功提供了可能,而接下来还需要发挥人的潜能。没有第二步潜能的发挥,复古主义学说就容易将文艺扼杀在陈规旧矩之中,所以越是分毫不差的模仿,就越容易泥古不化,也更使得新风格难以出现,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因为独树一帜的“己法”,而被指责为玷污古法了。[13]正因此,复古运动中一些模仿者不可避免地被“古法”所奴役或束缚,也使得复古的结果变成了简单的机械模仿,显然,这就与学古的初衷背道而驰。在这样的形势下,反复古运动的思想倾向开始出现,复古运动中出现的极端现象受到攻击,批评家袁宏道(1568-1610)写道:

夫古有古之时,今有今之时。袭古人语言之迹,而冒以为古,是处严冬而袭夏之葛者也。

近代文人,始为复古之说以胜之。夫复古是已,然至以剿袭为复古,句比字拟,务为牵合,弃目前之景,摭腐滥之辞,有才者诎于法,而不敢自伸其才,无之者拾一二浮泛之语,帮凑成诗,智者牵于习,而愚者乐其易,一唱亿和。优人驺从,共谈雅道,吁!诗至此抑可羞哉。[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