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药方当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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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能够听到、读到一些优秀同行讲如何转化“差生”的故事。他们很多人的成功，或者说成名，主要也是靠了这方面的努力。有时候想想，好像我们中国的教育，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两项：一是如何防止学生“分心”，二是如何让已经“分心”的学生赶紧“收心”。学生心思都在学习上了，似乎一切就OK了。

再看看那些制造高考神话的学校，几乎无一例外将学生每天的24小时安排得井井有条，有效地让学生无法分心，除了必要的进餐和休息，其它时间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而所谓学习，无非“精讲多练”四个字。

如果我们认同陶行知先生提出的“社会即学校，生活即教育”这一主张，那么自然应该能够接受这个观点：学校教育之于学生，无非就是帮助学生适应社会，更好地生活。学校教育应该给予学生长期有效的、有益的，甚至说是终身受益的东西。虽然学校教育有一定的纠正功能，但学校毕竟不是医院，教师毕竟不是医生，教师给予学生的应该不是兴奋剂和，也不是一套完整的治疗方案。

然而现实是，学校越来越像医院，教师越来越像医生。过去的学情分析，是为了更加清晰准确地了解学生的心理特点和认知基础，从而制定出符合学生实际、能够更好地促进学生发展的教育教学方案。现在的学情分析，更像是医生会诊，主要是为了了解学生存在的问题，以及问题产生和发展的原因。由此制定出来的教育教学方案，更像是一套套治疗方案，不是着眼于学生未来的发展，只是为了帮助学生恢复基本的习惯和能力。更有甚者，有的学校为了规避风险摆脱自己可能承担的责任，都不愿意实施积极的治疗措施，而是采取保守疗法。撤掉操场上的单杠双杠，取消体育课的跨栏、跳马、长跑等项目，整个校园实行无缝隙管理、军事化管理、精细化管理……诸如此类的措施，无论通过多么美妙的话语来诠释，都无法掩盖学校教育功能退化的实质。

当然，学校这么做有其苦衷，一个权力和权利都非常有限的事业单位或私营机构，却要对学生承担近乎无限的责任，靠校长和教师个人的教育良知的确很难维持学校的正常运转。不过这个不是本文的重点，暂且放下不议。笔者所要强调的是，学校对学生的治疗效果其实并不明显，倒是出现了严重副作用。

根据这几年笔者对职业学校学生的观察，目前职校生最普遍的问题大体上就是一个“懒”。许多学生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情，课上课下无非就是吃吃零食聊聊天，玩玩游戏看视频，再有就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的那点儿小心思。不过现在的学生生猛的比较多，有了手机，递纸条这种传统方式日渐失传，暗送秋波也不符合现代年轻人的作派，尽管老师和家长严防死守，双休日、寒暑假医院妇产科门口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还是日渐增多。

客观地说，职校生的“懒”多是以前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失败结果。因为“懒”，没有目标，没有动力，只好跟着感觉走，任凭本能驱使自己。久而久之，有的人真的快成为那个脖子上挂着大饼也能饿死的懒媳妇了。

相比职校，普通中学的“懒”学生要少许多。不过，这些“勤快”的学生也有诸多问题。比如，不会玩。除了学习，很多中学生已经忘了自己的兴趣是什么，上课背书作业考试再加上吃饭睡觉足以把他们的24小时全部占满。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高考！”考上以后呢？这个问题会让很多学生迷茫：“以后？以后再说吧。”也有一些学生很清楚自己将来的路：大学、出国、创业、幸福美满的家庭。什么是幸福美满？透过那些新潮时尚的词汇，他们的回答其实和久居贫穷乡村的老人并没太大的区别，和一个世纪前甚至更久远的中国人没有太大的区别。现在的年轻人一般不会再有光宗耀祖的想法，但成为人中龙凤还是很普遍的追求。

而这一切，同样是以前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结果。只不过，普通中学普遍乐意接受这个结果，并将之发扬光大，因为这似乎是当前中国基础教育的主流。

身为教育中人，难道把一部分学生培养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同时把另一部分学生忽悠成迷茫的一代送入社会，这就是我们的成就？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除了让学生“收心”，除了尽一切可能消除安全隐患，我们还能为学生做点什么。比如，怎样尽可能多给学生一点自由支配的时间和空间？怎样培养学生的多方面的兴趣和爱好？怎样让学生在掌握应试技巧的同时，也懂得关注社会和世界……毕竟，从教育的角度来说，后者是一张张食谱，如何让学生“收心”、如何面对“问题学生”、班里出现偷窃事件怎么办……这些则是一张张药方。药方固然重要，但如果我们只能照方抓药哄孩子吃下，却忽视为学生配制一道道滋养心灵的教学大餐，甚至连按照已有食谱烹饪的能力都不够，那我们将有何颜面站在讲台上？

曾听到过一个笑话。

1991年，因扩大规模，山东某学校两个班面临没有语文老师的窘境。万般无奈之际，校长只好安排老师与学生拟定“自修计划”，学生自修。实在没法，可以去阅览室读书，或借书。

学生们当然很高兴，而且是真的高兴。

起初，大家都担心这两个班的成绩。但是结果却让语文老师面红耳赤：这两个班的成绩不仅不差，阅读与写作的成绩还略胜一筹。

由此可见，语文成绩并不是全靠语文老师教出来、辅导出来的，没有了老师的“口若悬河”，自主学习的孩子反而走上了学习语文的正确道路上来。这让语文老师情何以堪，让我们整个教师群体情何以堪？

再不能把药方当食谱了，我们的工作重点是“教”学生，而不是“治”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