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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水是一个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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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7日,今冬首场降雪终于在立春三天后光顾京城。迟到的初雪以第三名的“成绩”载入1951年以来的最晚初雪纪录,同时也终结了北京连续107天无降水的纪录。

前几天,我还在感叹,无雪的冬天,寂寞,少了情趣,人也多病。

如今,欣赏这初雪的美景,我更加感叹,雪,正是水的千姿百态之一。化云,为雨,凝雪,成雾,结冰,因时因地而异,终不失水之本性。曾帮丰臣秀吉统一日本的大将军黑田孝高,擅长以水作战,别号如水将军。他以“水五则”概括水的本性:自主流动,自求方向,跨越障碍,容清纳浊,千姿百态。

水跟水亲。水的一生急急忙忙,为了寻找同道,什么都挡不住水找水的真切。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曾经写道:“天下的水是一个娘的孩子,没有昆仲之别。水系宽大,不分种族地域,水不自外于自己的兄弟。”

“天下的水是一个娘的孩子!”说得多好啊,它让我想起了许多许多有关水的故事。

“牡丹花水”在哪里

传统上,国人常以“水乡泽国”来形容南方。其实,不论在哪里,水和国家之间本身就存在对应关系,即便沙漠中的非洲也莫不如此。有水就有家,有家就有国。诗人苇岸在《大地上的事情》一文中曾经动情地写道:“当若干水滴喜悦相遇,连成一泓水线时,便出现了一个村。而若干水线形成的溪流,即是一个乡。若干小河汇成的仿佛能够划地独立的支流,就是一个省。最后,支流合成干流,省合成一个国家。一条干流的流域,就是一个国家的领土面积。”

越是水流不到的地方,人们对水越是情意浓浓。

有一年,中学语文特级教师、《读者》签约作家张丽钧,坐在从兰州开往敦煌的旅游车上,一路不停地喝水,似乎焦渴的大戈壁传染给了她难耐的焦渴。导游王小姐善于察言观色,讲解当地风土人情的时候说:你随便到一户人家做客,人家会把你奉为上宾,用“牡丹花水”沏了八宝茶款待你……到了嘉峪关市,午餐等着上菜的当儿,服务员上茶了。导游王小姐笑着说:“虽不是八宝茶,却是‘牡丹花水’,大家一路辛苦,请用茶吧!”不对呀!张丽钧越看越纳闷儿:寻常的铝壶,寻常的茶水,哪里是“牡丹花水”嘛!王小姐这才说:“牡丹花水”是咱大西北的老百姓对白开水的一种形象叫法。你仔细观察过沸腾的水吗?中心位置那翻滚着的水花儿,多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啊!

大雅大俗,俗极则雅。如果不是极度缺水,谁能叫得出这个既“农民”又“小资”的称呼呢!

几年前,我到宁夏西海固地区采访宁夏军区给水团先进事迹的时候,一位当地文艺工作者曾动情描绘水给普通百姓带来的喜悦:山还是那座山,绿了;路还是那条路,宽了;人还是那群人,扎堆了;娘还是那个娘,精神了。

对水危机,人们早有预判。还在1982年的时候,著名记者艾丰就以《水,让我们重新认识你》为题,讲清了许多人当时尚未认清的3个基本事实:数量――无限的循环掩盖着有限的数量;质量――低廉的价格掩盖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使用――各自取用掩盖着水资源是一个整体。

10年之后的1992年,第47届联合国大会确定,每年3月22日为世界水日。2013年世界水日的主题是“水合作”。世界正面临一个无可回避的残酷现实:全球8亿人无法获得安全的饮用水,25亿人无法享有基本的卫生条件。

美国盲聋女教育家海伦・凯勒曾经说过:“水在我手上写满了‘水’字……”每当这句话萦绕在脑际之时,我总是想到人对水的感恩、对水的珍惜,总是禁不住要问:“牡丹花水”呀,你到底在哪里?

不只在大西北,它还在每个对水充满敬意,懂得珍惜水的人心里。

写在水上的字

遥想当年初恋,两情缱绻时,多少人曾经浪漫地想象:在清清溪水之上,写下爱人的名字!想归想,那又怎么可能呢?即便真的能写,恐怕也如林清玄所说“第二笔未写,第一笔就流到远方”。

2013年6月,我无意中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在水上写字,我们的先人早已做到。宋代坡在《物类相感志》一书“文房”类中写道:“磨黄芩写字在纸上,以水沉去纸,则字脱在水面上。”

黄芩别名山茶根、土金茶根,为唇形科植物。以根入药,有清热燥湿、凉血安胎、解毒安神之功效。黄芩在临床应用上抗菌效果比黄连还好,且不产生抗药性。可谁能想到,以它为“墨”写字,待到水将纸泡沉之时,字居然可以留在水上呢。这一切又是多么神奇!

惊叹之余,禁不住沉思默想:写在水上的字,固然显示了古人的浪漫天性,是不是也映照出古时候人们对天情物理的敬重与遵循呢?譬如,天下互生,物类相感,是否可以看作是从这敬重与遵循里诞生的观念呢?

坡在《物类相感志》总论中说:“磁石引针,琥珀拾疥。蟹膏投漆漆化为水,皂角入灶突烟煤坠……灯心能煮江鳅,麻叶可逼蚊子。物类相感如斯而已。”运用万物之间相生相克的原理,先人们展示出令人欣羡的生存智慧:如果不小心,酒、醋、酱把衣服污染了,用藕擦拭就没了污迹;荔枝倘若吃多而醉了,用水浸泡荔枝皮饮用,马上就可以缓解;马蜂叮咬了人,捣碎野苋菜敷在红肿处即可止痛。

现旅居云南的台湾青年画家陈立华,以插画形式图解《物类相感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时冠以副题《不插电的生活》。细细琢磨,这个副题真好!好就好在道出了先人生活的原生态:吃原汁原味的蔬菜水果,里面没有糖精、催熟剂,外面没有农药、增色蜡;穿戴粗布粗衣,冬暖夏凉,上面没有甲醛和荧光剂、漂白剂;居住简朴简单,家家有自己的小院子,绝无“楼脆脆”、辐射钢筋或甲醛油漆之忧。

今天的我们要想回到过去,过那种“不插电的生活”显然不现实。然而,只要每个人多少能借鉴一下先人那种生存智慧,生活中少用一些电,节约资源不说,对这个世界的生态还是一种贡献。

泰戈尔说过:“上帝等待人类在智慧中回到童年。”人类最大的遗憾,在于长大之后欲壑难填,失去了童真的澄澈,只求一时痛快,却不知痛快过后还会有加倍的补偿。有一支北美印第安歌谣,对我们可谓一种及时和充满善意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