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E退潮后,印度能否继续奇幻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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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向我们展示了印度作为一个文明古国的独特魅力，让我们对这个神秘深邃、博大精深的国度充满向往。有趣的是，如今的印度也像少年派一样，面临着各式各样的风险，不得不在暗流涌动、波诡云谲的全球经济中艰难前行。2001～2012年，印度实现了年均7.1%的经济增长率，令世界瞩目，可今年以来，一个危险因素却若隐若现，即美联储退出量化宽松（qe）政策，给印度经济特别是其金融市场带来了巨大的威胁，就好像是和少年派一样在茫茫大海中漂泊227天、随时有可能把少年派当成大餐的孟加拉虎理查德・帕克一般。

正像少年派和猛虎帕克的关系大致可分为危在旦夕与化险为夷两个阶段一样，印度经济和美联储退出QE政策的关系也可以8月28日为界分为两个阶段。在这一天，印度政府和印度央行联合公告，将向印度的石油公司提供美元贷款，此举被认为对缓解市场流动性具有决定性意义。

第一阶段是2013年初至8月28日，由于市场对美联储退出QE的预期逐渐强烈，全球多个经济体受到波及，其中印度受到的冲击最为剧烈，金融市场出现大幅动荡，印度似乎已经陷入金融危机的泥淖而不能自拔。首先，资金大幅流出印度股市，股指大幅下挫。印度孟买30指数截至8月22日较年初下跌7.36%，股市市值也较年初减少了4214.5亿美元，降幅达33.1%。其次，印度卢比出现大幅贬值。截至8月28日，印度卢比对美元汇率贬值25.9%。再次，印度国债收益率出现飙升。同样截至8月28日，标杆性的10年期国债收益率较年初上升了12.1%。

第二阶段是8月28日至今，印度金融市场渐趋稳定。8月29日至11月12日，印度股市净流入资金1863.1亿美元，孟买30指数上涨了12.7%。同期，印度卢比止跌反弹，印度卢比对美元汇率升值7.45%。印度在此阶段局势峰回路转的原因主要有内外两方面。从外部原因看美联储在9月和10月的公开市场委员会均决定保持现有货币政策不变，暂不缩减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而且今年年内开始缩减QE的概率较小。美联储的按兵不动让印度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从内部原因看，印度政府和印度央行采取的危机应对措施发挥了较大效力，有效缓解了市场流动性紧张状况，迅速减轻了卢比贬值的压力。

像帕克随时都有可能给少年派致命一击一样，美联储退出QE的预期已经给印度经济带来沉重打击，但我们不应只停留在美联储退出QE会造成资金大幅流出印度这一直接和外在原因，往往内因才是决定性的，我们更应该深入探讨一下是什么内因导致印度所受的冲击最大。笔者认为，经济、政治、社会三方面的内因才是资金逃离印度的深层次原因：

首先，经济滞胀与结构失衡日益突出。主要有四点：一是印度经济已经出现滞胀的苗头。一方面，印度经济持续放缓。2012年第一季度至2013年第二季度的六个季度中，印度实际GDP同比增长率分别为6.2%、3.4%、2.5%、4.07%、2.95%和2.42%，均落后于中国的同期经济增速，也明显落后于印度在2008～2012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6.62%的平均增速。另一方面，印度通胀问题居高不下。2012年12月至2013年9月，印度月度通胀率连续10个月超过10%，在金砖国家中属于通胀最高的国家。二是印度财政状况堪忧。印度国内财政赤字率偏高。根据印度储备银行的数据，2008～2012年，印度的财政赤字率分别为8.3%、9.3%、6.9%、7.6%和7.5%，均远远高于国际上比较公认的财政赤字率3%的安全警戒线。三是国际收支严重不平衡。印度自2004年以来基本处于经常项目赤字状态，其中2012年第一季度至2013年第二季度总共六个季度中，有四个季度超过了200亿美元的赤字，2013年第二季度赤字达到217.9亿美元，是仅次于2012年第四季度317.7亿美元的历史第二高点。四是产业结构失衡导致就业问题日益突出。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2年印度农业、制造业和服务业三大产业的比例分别为17.39%、25.75%和56.86%。众所周知，印度的软件和金融服务业十分发达，但是该产业所能吸附的劳动力十分有限，且多为高素质的科技人才。而能够吸收大量劳动力的制造业比例却不到服务业的一半，根本无法满足印度数以亿计的普通劳动力的就业需求。

其次，政府效率低下和腐败长期存在。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多党竞争、联合执政的政治格局令政策的制定和执行变得十分困难。英国长期的殖民统治对印度造成了深刻影响。独立后，印度沿袭了英国的议会民主制，也受英国分化各阶层力量的影响，逐渐形成了各种政治力量相互制约和抗衡的局面。印度自诩为“世界最大的民主国家”，有大大小小的政党1000多个，其中重要的政党也有85个。特别是，近年来印度的政治生态出现复杂局面，没有一个政党能够取得议会多数的席位，导致印度政府决策能力和执行效率大打折扣。二是国内腐败现象十分普遍。在印度，腐败问题由来已久，金钱政治、家族统治和罪犯从政现象严重，极大地侵蚀了政治廉洁性，成为印度社会的一个痼疾，被辛格总理称为“国家经济繁荣的最大威胁”。尤其是在印度经济步入快车道后，权力寻租空间巨大，而公务员薪资很低，监管措施也很不到位，使得腐败现象在印度十分普遍。根据国际组织“透明国际”的清廉指数，印度排在总共174个国家中的第94位。

再次，贫富悬殊和人口老化有所加剧。主要有两方面：一是社会贫富差距不断拉大。在过去的20多年时间里，印度的经济发展取得不小成就，但是贫富悬殊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大量人口仍处于贫困或相对贫困的状态之中。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0年印度按每天1.25美元衡量的的贫困人口比例达68.76%，也就是说8.5亿印度人尚处于贫困线下。大量穷人特别是低种姓的穷人过着十分贫穷和艰难的生活。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印度的豪富们往往一掷千金，过着极度奢华的生活。同样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10%收入最高的人占有的收入份额由1994年25.98%增至2010年的28.79%，与此相反，收入最低的10%的印度人占有的收入份额由1994年的3.95%降至2010年的3.69%。二是人口结构出现微妙变化。印度是人口大国，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2年印度人口总量为12.37亿人，其中15～64岁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达65.37%，丰富的人力资源使其有望享有更多人口红利。但印度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居民平均寿命的增长，65岁及以上的老龄人占比不断上升，2012年，这一比例上升至5.2%，而2001年这一数值仅为4.3%。此外，2012年，印度劳动参与率为55.6%，自2006年来连续6年下降。老龄人口比重上升和劳动参与率下降导致促进印度经济发展的人口红利渐趋缩小。

综上所述，虽然《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猛虎帕克给少年派的威胁最终有惊无险，但是笔者认为超宽松的货币政策不可能是美联储的操作常态，未来美联储货币政策必将收紧，美元资产将在一段时间内重新受到风险资产的追捧，而不可避免地造成资金净流出印度。不仅如此，美联储退出QE对印度经济的冲击很有可能呈持久性，甚至可能是被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印度经济的顽疾难以短期内克服，而政治和社会的问题更是积重难返，留给印度政府和央行的时间和空间都很有限，希望美联储退出QE这只“猛虎”不会给印度经济致命一击，将一部现实版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变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