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名量词的隐喻分类与对外汉语名量词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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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量词是汉语的一大特点，通常分为名量词和动量词，而名量词的情况尤其复杂，是对外汉语教学的难点。本文以《汉语水平等级标准与语法等级大纲》规定的38个名量词为研究范围，依据Lakoff的隐喻分类标准，将这38个名量词重新加以分类，并提出以此分类为理据进行对外汉语名量词教学的新主张。

关键词：汉语名量词；隐喻分类；对外汉语教学

中图分类号：H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3-0261-04

汉语中的量词，是表示人、事物或动作数量单位的词，通常分为名量词和动量词。量词是以汉语为代表的汉藏语系所特有的词类，丰富的量词是汉语的一大特点。与其他语言相比，汉语量词数量众多，现代汉语常用的量词有600个左右，而且使用频率很高，这让留学生不得不一开始就学习这种他们几乎从没有接触过的词类。从语法功能的角度看，名量词的情况尤其复杂，量词在修饰名词时具有鲜明的约定俗成的特点，“什么量词和什么名词搭配”，“什么情况下用什么量词”，一直是外国学生头痛的问题。因而名量词成为非汉语为母语的学习者出现偏误最多的词类，是对外汉语教学的难点和重点之一。

量词从1952年《语法讲话》发表以后正式立为一类，以吕叔湘（1982）的九类划分影响最大，它们是：（1）个体量词，如“根、只、个”等；（2）集合量词，如“对、串、群”等；（3）部分量词，如“些、片、滴”等；（4）容器量词，如“杯、盘、口袋”等；（5）临时量词，如“身、地、桌子”等；（6）度量量词，如“丈、米、公分”等；（7）自主量词，如“国、年、星期”等；（8）动量词，如“次、遍、趟”等；（9）复合量词，如“人次、吨公里、秒立方米”等。但量词内部构成的划分，汉语学术界一直分歧很大，其分类在对外汉语量词教学中不便使用与讲解，这也是量词难教的原因之一。Lakoff的隐喻分类启发了笔者从隐喻认知的角度对汉语的名量词加以分类。

本文以《汉语水平等级标准与语法等级大纲》（1996）规定的38个名量词为研究范围，依据Lakoff的隐喻分类标准，将这38个名量词重新加以分类，并提出以此隐喻分类为理据进行对外汉语名量词教学的新主张。

一、Lakoff的隐喻分类

1980年，美国认知语言学家Lakoff和Johnson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提出了概念隐喻的命题。认为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修辞手段，而且是一种思维方式，即隐喻概念系统。隐喻是从一个概念域（或称认知域）向另一个概念域（或认知域）的结构映射，即从源概念域到目标概念域的映射。也就是说，一个范畴赖以得到解释的概念域是用另一个概念域来解释的。即隐喻是由源概念域到目标概念域之间的投射产生的。源概念域往往是人们熟悉的、具体的、有形的概念，人们往往通过这些源概念域来认知那些不熟悉的、抽象的、模糊的概念，即以隐喻的方式，用源概念域来组建目标概念域，从而建立了不同概念系统之间的联系。该论著将概念隐喻分为：结构隐喻、实体隐喻和方位隐喻。

（一）结构隐喻（Structural metaphors）

结构隐喻是指以一种概念的结构来构造另一种概念，使两种概念相叠加，以具体喻抽象，借助已知事物与现象去认知更深层或新的事物与现象。就是把一种语义域的人们较熟知和具体的词语用于另一语义域，使两种语义域的概念在人们共有的认识结果（即头脑中的理念认知模式）基础上相互映射。在人类头脑中的各种各样的认知模式中，某些模式与目标域概念产生语义重合，引发出以一种概念的结构来构造另一种概念，用一个认知语义域的词汇映射另一个认知域。

（二）方位隐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s）

方位隐喻是指参照方位而形成的一系列隐喻概念。空间方位源于人与大自然的相互参照，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概念，如：上/下，前/后，深/浅，高/低，中心/边缘等，人们将这些具体的概念映射到情绪、身体状况、数量、社会地位等抽象的概念上，如情绪高、情绪低落、智力高峰、智力低谷、上层社会、下层社会、高产、低量等，由此产生用物质语义域中方位语义域的词汇来表达心理认知或情感语义域中抽象概念的隐喻现象，引发出从空间语义域向等级和时间等语义域映射的隐喻联想。

（三）实体隐喻（Ontological metaphors）

实体隐喻就是通过联想，将情绪、身体状况、数量、社会地位等心理认知语义域、感知语义域或情感语义域中的抽象概念，投射于具体的物质域中加以确切。实体隐喻指的是将抽象语义域表示的概念表达理解为实体语义域的实际物体。

二、汉语量词的隐喻分类

《汉语水平等级标准与语法等级大纲》规定的名量词共38个。其中甲级18个：把、件、个、只、种、位、斤、克、米、公斤、公尺、张、本、棵、条、课、口、间；乙级9个：项、包、朵、列、颗、袋、份、届、匹；丙级5个：成、伙、串、丸、盏；丁级6个：具、卡、千瓦、枚、栋、重。依据Lakoff的隐喻分类标准，将这38个名量词做如下隐喻分类。

（一）结构隐喻量词

结构隐喻的最大特点是以具体喻抽象，结构隐喻量词也具有以具体喻抽象的特征――“形似”的特点。缑瑞隆（2006）把“编码着事物的形状的量词称为示形量词”。示形量词“往往凸显出该事物形状上的不同特征”。石毓智（2000）称之为“表物体形状的量词”，“该类量词的首要认知基础是在一维、二维还是三维方向的延展上”。本文依据形似的是直线、平面、立体，把结构隐喻量词分为一维形状量词、二维形状量词、三维形状量词三类。

1.一维形状量词

视觉总体上具有“直线”意象的量词，但并不是说该量词所搭配的名词绝对地没有面积、体积。

棵，本义就是量词，指植物的株数，如：一棵大白菜、两棵卷心菜、一棵树。

条，本义是名词，《说文》：“小枝也。”作量词是其名词本义的隐喻引申，用于搭配看似直线型、长条形的东西或抽象事物，如：一条街、一条河、一条裤子、两条绳子、三条线、几条麻袋、一条床单、一条人命、一条妙计、两条意见、十条罪状等。

列，本义动词，《说文》：“列，分解也。”其常用意义却是名词，指排列有序的行列（竖排称“行”，横排称“列”）。隐喻引申为量词常常搭配成行列的东西，如：一列火车。

串，本义动词“连贯”，指将物品连贯在一起。隐喻引申为量词也与连贯起来的东西搭配，如：一串儿葡萄、一串冰糖葫芦、一串羊肉、一串钱等。

2.二维形状的量词

视觉总体上具有“平面”意象的量词，用于称量平面状物体或具有平面状部分的物体。但并不是说该量词所搭配的名词绝对地没有体积。

张，本义动词，“把弦安在弓上”之义，与“弛”相对。由弓背和弓弦组成的“面”因其动态特征而在视觉意象中得以凸显，使“张”由动词义发展出量词义来，成为称量“弓”的量词。如：一张弓、几张嘴、三张报纸、一张桌子。

本，为指事字，“木”下面的一横指明树根之所在，本义“草木的根”。隐喻引申为“书本是人们获取知识的根源”，而书本有平面的意象。作量词与书籍簿册搭配，如：一本书、一本回忆录。

重，《说文》：“重，厚也。”本义形容词，分量大，与“轻”相对。其常用意义却是“重复、重叠”，如：重席（重叠的垫席）、重阳。隐喻引申为量词是“层”的意思，一层有平面的意象，如：数重围兵、一重束缚、一重房屋。

3.三维形状的量词

视觉上具有“立体”、“象形”、“会意”意象的量词，用于具有立体状物体或具有象形形似状的物体。

把，本义动词，“握持”义。作量词用于有柄的、能握持的器具，如：一把刀、一把椅子。或指一手抓起、握持的数量，如：一把米、一把土、一把韭菜。这两种量词用法很有立体形象色彩。

口，象形字，象人的口形，本义名词“嘴”。作量词用于带口或开口的某些物品、家畜及人等，如三口之家、一口井、两口猪，很形象会意。

包，会意字，外边是“勹”，中间是个“巳”，“象子未成形”，“勹”就是“包”的本字。本义动词“裹”，用纸、布等裹东西。用作量词搭配包装好的一堆单件，如：一包香烟、一包糖。

朵，象形字，“木”（树）的上面象花实之类，本义名词“花朵”。用作量词搭配花朵及花朵状物的计量单位，如：一朵花、两朵云。

颗，形声字，从“页”，表示与头有关，本义名词，“小头”义，隐喻引申指颗粒状物。用作量词常常与小的圆形或粒状物搭配，如：三颗黄豆、两颗绿豆、三颗珠子。

丸，《说文》：“丸，圜也。”本义名词，小而圆的物体。隐喻引申为量词也与小而圆的物体搭配，如：三丸中成药。

伙，名词，同“火”。古兵制十人为火，同火的人互称火伴，指相与共事的人，是对同辈人或同伴的称呼。隐喻引申为量词也与一类人、一群的人搭配，如：一伙歹徒、这伙学生。

（二）方位隐喻量词

方位隐喻的意义与空间数量等级相关，是从空间语义域向等级和时间等语义域的映射的隐喻联想。

种，本义动词“播种、散布”。常用意义是生物在生态和形态上具有不同特点的分类的基本单位，是生物分类系统上所用的基本单位。用作量词与其常用意义隐喻相关，表示类别、式样，如：一种农作物、白种人。

课，本义动词“考核”。常用意义是名词“教学科目”，如：必修课、专业课；或“教学时间”，如：上四节课、一节语文课。用作量词表示教学课程的一部分；特指某一科目在单位授课时间（通常不超过一小时）完成的内容。如：今日上两节课、这门课共20课时。

届，本义动词，《说文》：“届，行不便也。”人行路不便之义。量词本身是其中心意义，说明周期性事件的次或期，用于定期的会议或毕业的班级等。如：第十届校运会、八届二中全会、应届毕业生、第一届等。

（三）实体隐喻量词

实体隐喻将抽象语义域表示的概念表达理解为实体语义域的实际物体，是抽象概念投射于具体物体的映射，最典型的和具有代表性的是容器隐喻。实体隐喻量词主要包括容器量词、整分量词、固定量词及专门量词。

1.容器量词

这里的容器量词指容器隐喻量词，与吕叔湘所言的容器量词是一致的。

袋，本义名词，指有口的盛器。今指盛东西的器物，如：衣袋、口袋、旅行袋、塑料袋、工具袋、水泥袋。用作量词搭配用口袋装的东西，如：一袋米、一袋烟。

盏，形声字，从皿，表示与器皿有关，本义名词“浅而小的杯子”。常用为酒盏、茶盏、灯盏。用作量词也搭配酒、茶或灯之类的名词，如：一杯茶、一盏灯。

2.整分量词

实体隐喻中有一种隐喻是表达部分与整体图式的，整分量词就是表达整体中的一部分的这部分量词。

间，本义名词：门缝。隐喻引申为名词“房子内隔成的部分”，是一套房子整体中的一个单间，如：里间、衣帽间。用作量词指房屋的最小单位，如：一间房、一间卧室、三间面。

份，本义名词：文质兼备的样子。量词本身是其中心意义，指整体里的一部分，用于计数或搭配成组的东西，如：全份（完整的一份儿）、等份（分成的数量相等的份数）、一份饭、一份儿报纸。

3.固定量词

固定量词指的是经常地、较固定地与某一个、或几个名词搭配的量词。

栋，本义名词，屋的正梁。隐喻引申为量词就固定地与房子搭配，如：三栋房子。

只，同“”、“”，《说文》：“，鸟一枚也。”持一隹曰，持二隹曰。本义名词，鸟一只。用作量词固定地用于计量鸡、羊、球、手、脚等的数目，如：两只手、三只鸡、一只脚。

具，会意字，上面是“鼎”，下面是双手，表示双手捧着盛有食物的鼎器，本义动词“准备饭食或酒席”。用作量词固定地用于某些器物和尸体、棺材。如：一具座钟、一具男尸。

4.专门量词

专门量词有两个，一个是专门用于事物的“件”；一个是专门用于人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