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礼赞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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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蓝天上绽放着灿烂的金黄，荒凉的沙漠里扭曲着昂扬的枯枝。胡杨，夸张而顽强地彰显着不屈的生命：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朽！这，就是胡杨！

在金风送爽的秋天，我去额济纳拜望了崇尚已久的胡杨。

“额济纳”是古西夏党项族语，意为“黑水”。额济纳位于内蒙古西端，北靠中蒙边界，地处世界第四大沙漠――巴丹吉林腹地的沙漠绿洲中，境内90％以上是戈壁、沙漠和丘陵。额济纳胡杨以它古老原始的树种，龙盘虬曲的雄姿，灿烂金黄的树叶，居傲风沙的不屈精神，为人赞赏。

在额济纳的沙漠里，生长着成片高大挺拔的胡杨，每到秋季，满树的枝叶被西风渐次染成青黄、明黄、金黄、老黄，灿烂在湛蓝的天空里，昂首高歌，把一腔的金色音符撒向蓝天，唱响生命中最华彩的乐章。及至秋深，忽如一夜秋风来，千树万树黄金开。此时的胡杨林，空中是金黄的树冠，水中是金黄的倒影，地上是金黄的落叶，蜂拥而至的人们都被染成金黄色的好心情，小小的额济纳“满城尽带黄金甲”！秋天是属于胡杨的。金黄和宝蓝构成最佳的色彩搭配，这种额济纳特有的明艳色彩绝非调色板能够胜任，完全是造物主调动了天地之元素专为胡杨而作，具有鲜明的西部特征：浓烈、狂放、苍凉。多年来我曾经无数次地看过胡杨的照片，可当它真正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还是被它的美丽深深地打动。

额济纳胡杨的经典集中在二道桥和四道桥，二道桥的婀娜多姿，四道桥的粗壮古朴，各具风流。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胡杨沉浸在酣甜的梦乡。微风习习，二道桥下的河面水波不兴，两岸的胡杨静静地伫立着，修长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水天一色，好一幅素雅的水粉画。河边的人们都悄无声息，生怕搅醒了胡杨的好梦，将自己也溶进了这份美丽的宁静。一头骆驼闯进了画面，伸出长长的脖子饮完了水顺便在水面上照照尊容，喝碎了一河的胡杨。

太阳渐渐爬上了树梢。阳光像个神奇的化妆师，把胡杨的枝叶染成层次分明的金黄色。这时河面还未被照亮，倒影在深蓝色的水面比岸上更漂亮。阳光穿过树林的罅隙在河面上投射出一束束光带，水上水下景色深淡不同，形成色彩和明暗之间的反差，影调和层次极为生动而丰富。这时的二道桥胡杨林是一天中最漂亮的，犹如美丽的少女们在河边梳洗后浓妆亮相，画面也从淡雅的水粉画变幻成了浓艳的油画。不是亲临现场，绝想不到这片荒凉的沙漠中竟会变化出如此美仑美奂的画面，所有的人都为眼前的美景倾倒，感叹大自然的造化神功！

傍晚，太阳下山后，余晖将东边的天空渲染成玫瑰色，犹如大画笔涂刷在蓝天的画布上，红黄色的胡杨林与这块大背景共同形成一幅暖色调的油画。西天，飞起道道晚霞，由橙红到绛红再到紫红，夕阳在令人眼花缭乱地导演着苍天的色彩。胡杨的剪影映衬在彩霞和河水的反光里，那苍劲向上伸展的身姿在天地间书写着昂扬。

四道桥的胡杨却有另外一种风情：树林茂密，树干粗壮，造型遒劲。如果说二道桥的胡杨是水乡的美少女，那这里的就是大漠的伟丈夫了。在林子里穿行，你会享受一道视觉的大餐，被各种高大粗壮而造型奇特的胡杨吸引：有的昂首挺立，像个赳赳伟丈夫，直插苍天，大有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有的弯腰曲背，似乎忍辱负重，承受着千年的重压；有的身躯分裂，一棵树干被撕扯成几条，但依然不屈不饶地向四处伸展、生长；有的甚至被掏空了胸腔，几乎就剩一张树皮挺立在那里，却依然生机勃勃地枝繁叶茂!这里的胡杨，整个树皮都像鱼鳞般龟裂，这是它们千百年来与风沙干旱抗争而留下的累累伤痕。我坐在千姿百态的参天大树间，抬头仰望，艳阳映照下的胡杨叶金灿灿地布满在湛蓝湛蓝的天空，随风飘逸的朵朵白云疑是天神在长空牧羊，那种美实在是难以用语言形容。

我到过许多美丽的地方，自信能“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地用镜头把景色表现得比原生态更漂亮，但面对额济纳的胡杨，我第一次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这种透视的澄净、天蓝的浓郁、叶黄的透亮、两种色彩搭配的艳丽，实在摄人魂魄，照片难以如实还原。我为自己能欣赏到这种极具穿透力的美丽而庆幸，不，简直就是奢侈！

我远离人群，走进胡杨林的深处，希望能静心欣赏胡杨并读懂它。四下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寂静中，耳边传来轻微的“嘎嘎”声，循声细察，原来是胡杨树皮的绽裂声。胡杨就是这样在风沙干旱中龟裂、分解、再生。在这里，我真切地听见了胡杨痛苦的和不屈的呐喊。我想，千百年来胡杨就是以这种方式生生不息，涅重生，独领瀚海，成为西北大漠的骄子。

距额济纳县城西南约28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处截然不同的胡杨林――“怪树林”，称其“怪”，是因为那是一片因干旱而枯死的胡杨林。当地有个传说，在不远处的黑城，古代曾发生过一场战争，被蒙古人打败的西夏军队突围来到当时还浓荫茂密的“怪树林”，一场恶战后将士们全都倒在了这片林子里，尸骨化为了“怪”的树林。千百年的风沙将它们塑造成千奇百怪的形状，也给怪树林笼罩上一层悲壮诡谲的色彩。

怪树林以其奇特的造型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在这片硕大的区域里，散布着无数枯死和倒卧的胡杨，其身姿千奇百怪，大都虬枝屈曲盘旋，几无重复。有的遗世独立，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威武庄严，有的昂首挺胸，有的曲背躬腰，有的扎在地上弯曲成个“0”字，更多的横卧沙中。还有的胡杨一息尚存，将稀疏的一枝黄叶灿烂在蓝天里，用尽最后的生命去展示胡杨的辉煌。

沙漠里的天气变化无常，上午还是风和日丽，下午突然平地风起。怪树林里飞沙走石，人只得背过身子倒着走。尽管风沙残酷地撕裂了胡杨的身躯，但它们枯槁的躯干坚忍不拔地牢牢扎根于大地，与狂风作无望而不屈的抗争。可以说沙漠摧毁了胡杨，却也造就了胡杨，大自然就是如此奇妙地在创造着这个多彩的世界。

沧桑但却灿烂，扭曲但却遒劲，凄凉但却悲壮，枯槁但却昂扬，这，就是不屈的胡杨精神――用生和死铸成的永恒。自然万物之所以历来备受人类的吟咏歌颂，是人类能从中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和思想上的一些启发，无论是郑板桥笔下“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竹，还是茅盾对西北白杨的礼赞，或是陶铸赞美的松树，无不颂其形，寓其意，托其志，抒发了人类对高尚情操的敬意和追求。

我赞美胡杨，因为它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美丽和坚毅。

我感谢胡杨，因为它让我享受了三重的愉悦：观赏并感动，摄影并赏析，写作并思索。

我怀念胡杨，因为我的心留在了那片林子里。

（作者单位：交通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