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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博士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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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2月9日上午,在美国帕默正骨大学举行的毕业典礼上,当戴着墨镜的李雁雁被校方宣布获得脊椎神经矫正专业博士学位时,全场起立鼓掌,对这位惟一来自中国大陆的盲人博士毕业生表示由衷的敬佩。

在70分钟的毕业典礼上,学校教务长用了10分钟专门讲述李雁雁的故事。他说,虽然外部世界对于李雁雁而言是无光无色的,但他的内心世界和人生的旅程却是如此地光彩夺目,帕默正骨大学将永远记住这个中国盲人博士的名字。

妈妈的目光伴他前行

李雁雁1965年2月出生于安徽合肥。7岁那年,他父亲在一次出差途中不幸因车祸而离开了人世。靠着国家每个月发给他们家的45元钱生活补助,母亲龚桂兰把李雁雁和他哥哥拉扯大了。

1982年,李雁雁考上了湖南大学环境工程专业。母亲龚桂兰心想,等他毕业,全家就可以回湖南老家了。1985年秋天,正读大三的李雁雁突然发现视力下降得厉害,开始他没怎么注意,直到后来完全看不见东西了,他才去医院检查,被告知患了青光眼,因为治疗不及时,已发展成为视神经萎缩,完全没有治愈的希望了。听到这个消息,李雁雁欲哭无泪。经与学校协商,李雁雁最终办理了退学手续,学校给他发了一个专科毕业证书。

龚桂兰不相信治不好儿子的眼睛。此后,她拉着李雁雁开始了茫茫的求医问药之路。看到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部用完了,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李雁雁拒绝再看病。他对母亲说:你要是再逼我吃药,我就去死,反正我活着也是个累赘。至此,龚桂兰才停止了求医。

虽然李雁雁接受了失明的事实,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生活在绝望之中。有一天,他甚至摸索着来到离家不远的江边,准备跳进江中一了百了,幸亏被龚桂兰及时发现,拉了回来。

此后,为了让儿子尽快适应失明后的生活,龚桂兰拉着儿子,手把手地告诉他;家里的洗脸盆、毛巾、牙刷、肥皂等物品摆放在什么位置,厨房里油盐酱醋茶摆在什么位置……

为了让儿子走出家门,找到自信,龚桂兰去乡下找人给李雁雁做了一根结实的拐杖,拿回来对儿子说:“雁雁,这根拐杖就是你的眼睛,妈妈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你要学着用它来熟悉世界。”

龚桂兰又找到院子里那些正在读书的孩子,对他们说:“你们的雁雁哥哥很会读书,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去找他吧,他是大学生,什么都懂!”一年后,经李雁雁辅导过的孩子,成绩都有了大幅度上升。几名本来没有升学希望的高中生,居然都考上了大学。家长们对李雁雁感激不已。

母亲的鼓励和孩子家长们的感谢,使李雁雁的斗志慢慢恢复了,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再是“废人”。他给自己做了一个人生规划:先通过听收音机自学,等有机会了去学习按摩等技术,争取养活自己。

1989年6月的一天,李雁雁从收音机中听到这样一条信息:位于美国伊利诺州的海德里盲人学校将在中国开设分校,免费为盲人函授英文。他马上和这家机构进行联系,成为该校的一名函授学员,开始了盲文学习。当时,李雁雁没有半点盲文基础,甚至连盲文的上下部分都无法分清楚。在哥哥的帮助下,他用《英语900句》与《盲文英语900句》进行对照比较。经过反复探索,他终于掌握了汉语和英语盲文符号的规律。

远渡重洋去留学

1993年9月,李雁雁从一个日本盲人朋友那里得到一个信息日本东京有一个叫做国际视觉障碍者援护协会的组织,该组织除了帮助本国的盲人青年,还经常资助其他国家的盲人青年去日本学习按摩、针灸和指压技术。

李雁雁马上给这个组织寄去了一封信,1994年7月,这个协会的负责人专门带领考核小组来到上海,他们对李雁雁的英语、数学、化学和物理知识进行了考核。主考官告诉李雁雁,要他耐心等待消息。

这一等就是半年。就在李雁雁都快绝望了的时候,1995年1月,他收到了日本国际视觉障碍者援护协会寄来的录取通知书、机票和全额奖学金证明,要他准备马上去日本学习。这个消息很快在家乡池州引起轰动,一时间人们奔走相告:盲人李雁雁要出国留学了!

李雁雁临行前一天,龚桂兰拿出家里所有的560元积蓄,全部换成了日元,给了李雁雁,地流着泪对儿子说:“你去了日本后,妈妈再也没法照顾你了,这些钱你都留着,能不动就不动,实在不行了就买张机票回来。遇到麻烦了也可以去找我们的大使馆。孩子,妈妈就送你一句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回来,知道吗?”

1月18日,李雁雁出发那天,龚桂兰早早起床为儿子准备早饭。她煎了三个荷包蛋,还下了一大碗面条,执意要儿子全部吃下。她说:“你平时最喜欢吃妈妈做的荷包蛋了,到日本后恐怕很难吃到了。”这句话,让母子俩都哭了。

李雁雁到达日本后,由于他是首位来自中国的盲人留学生,所以受到日本新闻界的广泛关注,各大媒体对他的经历进行了大量报道。这令李雁雁感到压力特别大。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为中国盲人争光。

1997年,李雁雁从盲校毕业后不久,顺利通过了日本的“按摩”、“指压”、“针炙”三项国家级执业考试,并获得在日本继续进修一年的机会。

1999年初,已在日本生活了5年的李雁雁顺利通过了日本竞争最为激烈的“物理疗法”专业考试,成为日本“物理疗法”专业考试迄今为止惟一的一名外国盲人学生,并获得3年的全额奖学金资助。

在日本数年的留学生活中,同学们都称李雁雁为“获奖冠军”。在诸多项目的奖品中,李雁雁最为满意的是参加盲人电脑使用竞赛,他一举夺魁,获得一台盲人有声电脑的奖励。

艰难的留美生活

通过在日本几年的奋斗,李雁雁已经积攒了5万美元。经过艰难的抉择,他最终决定用这些积蓄去美国攻读脊椎神经矫正专业的博士学位。

1999年6月,李雁雁赴美国自费攻读医学博士学位。由于他以前在湖南大学拿的文凭是专科学历,够不上该大学新生的入学标准,必须先学习脊椎神经矫正专业的学士学位课程。脊椎神经矫正专业的学士学位课程有十多门,为了节省学习费用和时间,李雁雁没有进入语言预科学校,而是直接进入全英文理工科课程学习。为了尽快提高英语水平,他干脆搬到美国人的家里去住,强迫自己和他们天天对话。

李雁雁租住的宿舍在离学校15公里外的郊区,每天都要坐班车上学。有一天,他因为坐车的时候分了心,提早一站下了车,他摸索着找学校,怎么也找不到,最后竟摸到了一户人家的花园里,那户人家的主人拿出上了子弹的猎枪,顶着他的胸脯吼道:“你想干什么?”李雁雁吓得赶紧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明自己的身份,最后,对方叫了警察,警察了解情况后,才把他送回了学校。这件事情使李雁雁深深地体会到,一个盲人要在美国生存非常不易,那天只要那个美国人冲动一点,他肯定见不到老母亲了。

这还只是无数艰难的开始。学士课程里面的有机化学,生物学和解剖学等课程,结构图形特别多,同学们都用眼看,而他只能靠指读,一个简单的部位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弄明白。

为了跟上老师的教学节奏,李雁雁每天早上5时45分起床,凌晨1时30分才上床睡觉。有时候遇到下雨或者下雪的恶劣天气,李雁雁能正常赶到学校都很不容易。有一天下暴雨,班车都停开了,李雁雁身着雨衣,脚穿长筒靴,拄着拐杖缓慢行进,一路趟水走到学校去听课。

他的好学精神,深深地感动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帕默正骨大学不是专门的盲人学校,室内外都没有无障碍通道,给李雁雁的行走带来了一些困难。平时大家只要远远地看到李雁雁出现,便马上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或搀扶着给他带路。李雁雁经常经过的线路,如果偶尔发现有障碍物,就有人立即搬走。李雁雁留美时既租住过美国人家庭,也租住过华人家庭。不论哪个家庭,他们对李雁雁都像亲人一样,吃晚饭时大家都争着将菜夹到他的碗里。

经过3年苦读,李雁雁以全A的成绩,完成了学士学位课程的所有学分。于2002年正式进入博士学位课程的学习。在这所百年学府的历史里,李雁雁是第一个攻读博士的外国盲人学生!2003年3月,在美国脊椎神经矫正医师执照考试委员会的考场上,李雁雁成为美国教育史上第一位用英语盲文应试的考生,也是他获取博士学位将要通过4次考试关的首场考试。考试历时两天,6个部分20多门功课的考题数量和计分标准,李雁雁要和正常的应试学生参加一样的考试。可他一次性全部通过,且门门优秀。主考的专家们为之惊叹:“真是奇迹!”

祖国永远是坚强的后盾

就在李雁雁顺利攻克了语言关、学习关和生活关后,他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难关――经济关。李雁雁在美国读书没有奖学金,而在这所大学一年的学费是4万4千美元。这使得他的学习和生活都非常艰难。他省吃俭用,用那5万美元维持了3年,已经是个奇迹。

李雁雁只顾勇往直前向前冲,压根就没想到钱的事情。2003年4月,他突然发现自己只剩下10美元了,10美元怎么继续生活?他慌了,赶紧给母亲打电话。龚桂兰一听急了,赶紧四处找人借钱,换了几百美元打到李雁雁的账号上,帮助他度过暂时的难关。

李雁雁知道,老母亲根本无法支撑自己到毕业,他必须自己想办法。于是,他找到了星岛广播电台,主动讲述了自己异国求学的艰难,他的节目播出后,很快得到了华人基金会的帮助。

2004年4月,李雁雁获得了国家首批优秀自费留学生奖学金,5000美元的奖学金犹如雪中送炭,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祖国的激励。

得知李雁雁的消息后,家乡长沙人民又踊跃为他捐款了20万人民币。李雁雁总算把这一关扛过去了。

获得博士学位后,按照美国从业规定,李雁雁还需要参加医生执照的考试。他打算参加完这个考试,随后在美国实习一段时间,就回国。他对记者说,老母亲已经82高龄,他的心愿也完成了,他一定要在母亲有生之年回到她的身边去。他要让母亲看到,一个学有所成,有能力报效祖国的儿子,一个比当年正常大学毕业更有用的儿子! (题图:李雁雁(中)获得博士学位后与驻旧金山总领馆总领事彭克玉(右)、参赞衔教育领事沈阳(左)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