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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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那个午后

清宁、温和,自在的呼吸和久违的安详感

一如拾起一枚静置着昨日,倒映着今日纷繁的琥珀

――题记

下了公车,却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站名,却又放弃了询问路人的念头,让自己的脚来做决定。环顾四周,这一带很宁静,来去的行车中看不出匆乱之意。没有红绿之间的来回跳动,没有飞轮转动之间的咳嗽,路边饭店工作人员谈笑地刷着碗筷,街角公园有秋千晃动的身影。

我穿过斑马线,向南。没走几步,抬头望见的路标告诉我,没下错站,不同路的公车会有相同的站名。它们没有必要在你预料的站点停靠。“城东新村15幢,城东新村第三单元……”十几年前的记牌方式,烟黑的墙壁,斑驳得很沉静。我怀疑这个角落是否已被快速行进的城市所抛弃,“新”字不属于,或许“东”也不属于。这里使我想起姑姑,姑姑也曾住在这个小区。那一年外婆住院生病,爸妈忙不过来,便把我寄放在姑姑家。姑姑是个很温和的人,看到她慈祥明亮的笑容,再怎么烦躁的心也会平静下来。家里有两个姐姐――红红姐姐和阿妮姐姐,她们经常陪我玩,拼星座的挂件,借我书看,我便端一把竹椅,放在阳台上,让两三点钟的阳光淌在脸上,书页上,漏在地板的缝隙间。哈利・波特便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那时大概小学二三年级,第一次离开家睡,夜里醒来,下了温暖的小床,便想哭。回头望见床头的那本《魔法石》,又回到床上,那时的哈利也和我一样小,他张大眼睛望着这个奇怪的世界,但他比我勇敢。

小区的铁珊瑚紧贴栅栏,探出头来,随着我的脚步向后退。几位老婆婆提着菜篮子,蔚然地笑,闲静地走过。用黑板在门口标着“汽水:1元”的小店里,一位妇女在冰箱边织着毛线。我“突突突”地跑了几步,双肩书包便在背后晃几晃,蹦跳出的节奏让我觉得回到了小学。路中央夹有一大片填埋的痕迹,道口的大树的眼睛似曾相识,思绪争着穿过眼前渐窄的小弄。

这条小弄的某一堵墙,一定还记得那个“笔仙”的故事,一年前四个同班的男生提前逃离了束缚,无忧无虑地走在这条路上,真的是无忧无虑,我曾经也拥有过的无忧无虑。余子给我讲小学时的事,我也报之以乱七八糟的事。不知不觉,清宁的色调中,就一起走到了小弄尽头,走过了一个午后,走过了一个夏天。惊忙地四下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个记得的店铺,但都已没了印象。闭上眼,抚摸着那一天在这条路上的记忆,感叹一年流过,感叹自己的双手空空。仰望窄窄的天空,轻风吹过。

小弄渐渐变了气息,商店招牌上变异了的成语,陌生的韩文,突兀的黑白强烈对比,这条路快走到尽头。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尘嚣与闪耀着的晕眩白光,我跨出了迷恋的一步。

进了书店,买了两张盼望已久的CD,出来时,快乐得像实现了一个很大的梦。又上了公车,开往西站,阳光跟着我上了车,空气里静静地飘浮着橙色的阳光,车内很静。带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脸上摊着疲惫;打工仔一手拉着扶把,一手握着电话;后座传来几声啼哭,母亲连连逗孩子笑,所有的人都盼望回家入梦了。车停下,上来一位老人,坐在了我的右边。老人很安静,干燥的皮肤与花白头发却掩盖不了他的聪颖。不知怎地,他让我想起余子,是否无数次地走过那条路后,无数次地上下公车之后,依旧是美幻的夕阳下,却会在另一个时空相见,他不认识我,也许想着下车后的路途。阳光仍在车内反射,奇异的念头缠绕着我。他起身向一位老奶奶走去,两人相扶着下了车。

阳光终于把车厢全染成了半透明的深褐色,我深深呼吸着一下午的安宁与柔和,像一只凝在一枚行进的琥珀中的甲虫,不知道是否会在某个世界醒来,继续做梦。■

锐语

午后的公交车,阳光渲染着暖黄的颜色。在这样的色泽中,回忆总是难以潜伏的,它迫不及待地跳将出来,叫嚣着,在一个最为生疏的站牌下展露了它最熟悉,最美丽的微笑,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城东新村15幢”,一样的路标,却是物非人非,昔日的新村已经涂上了旧的颜色,“新”只是一个区别于他物的词语,没有任何形容的意义。而曾经这里的记忆也像是被封进琥珀的甲虫,难以展翅向前。

在魔法世界里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铁珊瑚贴着的栅栏,提着菜篮子的老婆婆,在记忆中生存和鲜活,沿着时间的轨道缓慢前行。然而,这记忆已经开始慢慢泛黄、模糊,新着色的是商店招牌上变异的成语,陌生的韩文。

夕阳浸染,那沉睡已久的琥珀中的甲虫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醒来,继续前行。(草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