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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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沉睡中惊醒。虽然连续一个月的医院陪床和多日的高温已使我身心疲惫，但是，我的头脑是清醒的。这么早，有谁会来电呢？肯定是医院。父亲在医院里已经躺了一个多月，而且此次病情凶险，上了呼吸机，身体各项指标一直不正常，难道是……我害怕是医院来电，又不得不接电话，刚说了声“喂”，话筒那边，二弟慌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快来医院，爹爹情况不好，正在抢救。”听完此话，我与妻子叫醒儿子正要出门，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次会不会是父亲转危为安，叫我们不用急着去医院了。我期待着奇迹发生，让我的老父亲能挺过来，躲过这一关。因为，五年前，母亲离开了我们，如果再没有了父亲，我们这一家就是少了主心骨，没了顶梁柱。现实还是无情地击碎了我的期望。三弟来电话：“爹爹走了。”放下电话，我感到脑子一片空白，眼泪顿时模糊了我的双眼。

赶到医院，眼前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嘴巴微张，似乎来不及向我们叮嘱就匆匆告别了人生。前段时间一直纠缠在身上的氧气管、输液针、约束带都已不见踪影。那台既可怕又指望带来生命希望的呼吸机也没有了往日令人胆颤心悸的面目，静静地躺在床几上。我紧紧握住父亲那双皮包瘦骨、青筋暴起的双手，在我的双颊上摩挲。那双留有余温的手，在我孩童顽皮时，曾经打过我的屁股；那双手，因为工作出色，捧回了金光灿烂的“上海市五好工人”奖章。也正是这双手，撑起一座虽不华丽，但不失坚实、温馨的屋檐，为我们做儿女的遮风挡雨……想起父亲曾为我们付出了许多，想到今后再也没有机会，只有在梦中才能父子相会，才能坐在他常坐的藤椅旁，聆听他用浓厚的宁波口音讲述过去的事。此时此刻，我心如刀绞，眼泪再一次的“噗噗”掉了下来。

父亲没什么文化，也很少过问我们的学习，但是，在我记忆中，家里一直订阅着一份《解放日报》，从小学三年级始，每天做完作业，看报成了我的另一门功课，看报满足了幼小的我对知识的渴望，它像一扇窗口，使我更多的了解外面的世界。至今，我仍每天都要花许多时间读书看报，可以说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父亲性格温和，沉默寡言，不善言辞，除了喜欢听评弹看京剧，没什么其他嗜好，也没有太多朋友圈子。每天下班回家，看报、听收音机是他主要的休闲方式。印象中父亲从未带我们去过公园，看电影亦屈指可数。但是，家里那台熊猫牌收音机给我们童年生活带来许多欢乐。那台熊猫牌收音机在当年绝对是奢侈品，是父亲花了大半个月工资买来的。晚饭后，一家人围坐收音机旁准时收听那档上海市民欢迎的“说说唱唱”节目。相声、独角戏、评书弹词，精彩的节目给一家人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欢乐，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我记住了“杨张笑沈”，知道了蒋调、丽调，学会了袁一灵的“金陵塔”……

小时候，住在石库门，几家合用一个“灶披间”，相互间每家每天吃点啥都一目了然。我家的菜总是高人一筹，在邻居羡慕的眼光中，我们哥几个大快朵颐的同时，也滋生出一丝丝的优越感。父亲厨艺水平不错，能烧出色味俱佳的菜肴，“烤夫”是他的拿手菜。“一斤烤夫半斤油”是他烧“烤夫”的口头禅。如今，我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烤夫”成了我宴请宾客的“保留节目”，但是，我感到还是比不上父亲的“烤夫”。

都说宁波人家中男人是“甩手掌柜”。父亲却是忙了单位，还要忙家务。父母亲都是三班倒，拉扯四个孩子大真不容易！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在此情况下，父亲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我清楚记得，许多次半夜醒来，看到父亲中班回家，匆匆吃上几口饭，就上菜场排队，一直等到天亮开称买好菜才回家，那时的父亲，真是累啊！

写这篇文章时，电台正好在播放《父亲》这首歌，刘和刚饱含深情地演唱使我泪流满面：“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您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您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您眼角上添了皱纹。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您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一辈子，还做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