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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土机前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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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土机和旧街区之间,香港深水的一群街坊,共同演绎了一段动人故事。2011年7月,《推土机前种花》出版,他们的故事留在岁月中,“播下的种子,仍在每日开花、每天结果。”

香港深水是一片嘈杂而又平静的街区,上世纪50~60年代,大量贫苦的人们从内地移民香港,在深水居住、工作、养家,与邻里街坊们抱团取暖。最近大热的影片《桃姐》即在深水取景。导演许鞍华眼中,深水就是一个老片场:“这是不为人所熟悉的香港,我觉得这地方的居民与商户之间充满温情,很多人情味。有些人会觉得这里节奏懒散,但我偏爱它的人性化。”

2004年,香港政府将深水青山道、元州街、福荣街、昌华街等唐楼群划为重建区,声称为了改善居民居住条件,需要重建街区。

政府承诺,会用以人为本的方式进行搬迁。

2005年7月,政府委托香港房屋协会(简称房协)前往深水重建区收楼。这群面临清拆的旧唐楼,名字被改为一串符号代码:K20-23。

觉醒

《推土机前种花》的作者周绮薇,1974年11月,出生在深水福华街上的车房,父亲靠修车养活全家。她记得小时候每天放学都去街上的旧士多(小店)买光酥饼或马利饼,配绿宝橙汁或麦精维他奶;在行人路旁放张小凳子做功课,认识或不认识的街坊走过,偶尔夸她的字很美;在街上拿粉笔指指画画,给小朋友讲课……

她说:“那年头,街道还是大家的。”

这些旧日时光在2005年7月的搬迁令下轰然倒塌。居民不愿意“被改善”生活。因为不愿搬离旧街区,街坊们甚至被政府以“霸占官地”的罪名告上法庭――宣扬公正的法律,成为了强权威逼草民的工具。

“嘴角半歪、似笑非笑、背书一样说一大堆话的,不是旧社会里的黄世仁,而是生活在21世纪的香港房协经理劳先生。那厮用专业术语向居民宣读政府“旨意”,临了,扔下一些简洁空洞的小册子,留下一句话:3个月后,无论搬不搬走,整个重建区的土地都会被根据‘法例’没收,不搬走者,即是霸占官地。”

言下之意: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街坊们开始哭,彷徨无措,“因为我们越来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无从说起,大家只有愤愤不平。” 躲在家里哭了几天后,从没有做过社工的周绮薇,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自己成长的社区,我跟街坊一起,走上一条我们都从没想象过的路。”

这片原本平静的街区,在推土机面前,慢慢觉醒。

有故事的街

街坊们开始在街上开会,大家都认为深水是自己勤勤恳恳生活的地方,在这里虽赚不了大钱,却可以让大家在互相帮助下建立有尊严、有感情的生活。现在,政府想把街坊清走,重建高楼。到那时,被迫移居到安置房里的街坊,因为买不起价格翻倍的房子,再也回不去深水,原来的生活从此被强迫转轨。

“万万想不到,政府借重建为名,为了赚尽一分一毫,便巧立名目,要所有人都依它的标准生活,否则通通成了嫌疑犯。每个人生活的独特性,都成为罪名。”街坊“雷伯伯”一语道破天机。

开会之后,却无法开心起来,大家越说越生气。看到大家都不开心,周绮薇决定跟街坊讲故事。

我们是不是一定要做拆迁的“受害者”呢?我们能不能说些开心的故事呢?把自己的“威水史”讲给所有人听。

街坊们开始挖掘旧街区的故事:

上了年纪的“黄姑娘”是东莞来的妈姐(女佣),当年的妈姐和现在的菲佣一样,周日放假无处可去,黄姑娘跟她十个妈姐姐妹凑钱买了深水一间天台屋,约定“11个人分11份,谁也不多取别人那一份”,还一起拍下合照作证。

85岁的梁葵戴着5元一对的红钻石耳环,很是自得其乐。独居天台屋40多年,十分节俭。早年也当妈姐,在有钱人家打工,110元月薪,留下83块存起来,买下这间天台屋养老。她认得街上每一个铺户,在街上走累了,就在街坊家歇歇脚。

李广标今年50多岁,和同乡兄弟两家人一起住在深水多年,家里的屏风、地板都由自己装修。窗台上种满花,打开窗子,风便吹得一室清香。

……

只要你肯倾听,每个人的故事都是香港历史的一部分。

送花给社区

义工们把街坊们的故事画成画,配上口述的故事文字,以街区为展览馆,张贴展览。图画故事挂满了整条街,画中的主角拿出自家店里的镇店之宝、古董工具或拿手的家乡小吃,站到自己的画前,向观众讲述他们的开心故事。画展吸引许多人驻足观看,甚至让重建区成为香港人周末之旅的去处。

半年后,富人区湾仔展出了这些画,媒体竞相报道街坊的故事,街坊们摆脱了受害者的刻板印象,首次以社区建设者的身份出现在媒体当中。

居民开始在规划师、建筑师的协助下,设计一个更好的搬迁方案。可是,怎么才能告诉政府?他们写了一封信给发展局局长林郑月娥,从2008年3月10日起,每晚八点聚集在周绮薇家的车房,请局长吃饭,还一起编写了《如何做个称职的发展局长》“教材”,综合街坊在重建过程中的体会,拟定成各种各样的练习题,绘成简明易懂的图画,刊登在明报文化版。

街坊和一位来自美国的艺术家,共同策划了“送花给社区”的行动,用五彩的胶纸贴成花的形状。一时之间,在旧唐楼外墙、街上、巴士站旁边、楼梯间,花开遍地。街坊们想让人们明白:小生活、小社区,就是美丽。

童话故事里,主人公总是能冲破重重阻挠,成就梦想,赢得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但现实是现实。街坊们竭力保卫的家园,最终被夷为平地。

众多街坊搬迁后都找不到合适铺位,成为失业大军。

周绮薇经常接到黄姑娘的电话,她哭着说,搬到公屋之后很害怕,街坊们都不如以往一样家家户户打开门,互相照应。她最不习惯的是,每当有人拍门,自己不够高,不能从防盗眼看出去,提心吊胆不敢应门。

街坊们的故事,如微尘落在大风中……

但在推土机和旧街区之间,这群各有名字、各有故事的人,一起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形成了这本小书――《推土机前种花》。岁月有声,他们在岁月中所尽的力,“播下的种子,仍在每日开花、每天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