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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方言中的“AX”式状态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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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AX”式状态形容词在汉语中主要分布在官话、湘语、赣语、闽语、湘南土话中,但数量不一。进入“AX”式的“A”多是单音节形容词,也有少数动词;“X”多半意义虚化,只表示“A”的程度高,许多“X”有音无字,且有音变现象;“A”与“X”搭配可一对多,多对一,一对一。很多方言“AX”不能单说,后面一定还要跟相当于普通话动态助词“了”或结构助词“的”的成分作后缀才能成词。在很多方言中,“AX”式词汇性结构与同形的句法结构实际上形成一个连续统,中间有很多过渡形式。

关键词:汉语方言 “AX”式状态形容词 地理分布 表现形式

普通话中形容词带的后加成分可以分为双音节的和三音节的两类。双音节的后加成分通常是两个同音的音节如“光溜溜、香喷喷、红通通”,三音节的如“傻里呱唧、黑咕隆咚、灰不溜秋、白不雌列”等。汉语方言形容词除了这类后加成分外,还有“臭狼”(雷州)、“软聋了”(桂阳六合)、“活拎了的”(郴州)、“苦森的”(哈尔滨)、“香喷”(新田南乡)、“圆揪的了”(洪湖)一类,后附成分“X”一般无具体的词汇意义,表示前一语素的程度很高,相当于普通话“很”,且语源多半不明,常用同音字记录。有的方言“X”后一定还要有后附成分“了”或“的”或“了的”等。为方便称说,我们把这类状态形容词统称为“AX”式,必要时细分成“AX”“AX了”“AX的”等。

一、“AX”式的地理分布情况

为了了解“AX”式状态形容词在汉语方言中的分布情况,我们查阅了《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分卷》42本分地词典和相关的文章,将其中收录的“ax”式查找出来并归类,希望能反映“AX”式在地理上的大致分布。

(一)官话

官话是汉语方言中分布地域最广、使用人口最多的方言,它分为八个次方言。西南官话中这一类状态形容词分布地域最广,东北官话中这一类状态形容词也很丰富,中原官话中只发现1例。

1.东北官话

《哈尔滨方言词典》中的“AX”式状态形容词列举了219个。如:

软乎的、软乎儿的、臊乎的、臊烘的、苦森的、辣蒿的、稀溜的、稀溜儿的、胖墩的、瘦溜的、笑眯的、笑嘻的、喜洋的、病歪的、皱巴的、滑溜的

这类状态形容词第一个字音长延长,其后稍有或可以稍有停顿,第二个字为长音,读成音平,有些还要儿化,第三个字读[ti]。同样一个“AX”式,不儿化时是贬义,儿化后通常含褒义。如“这汤稀溜的没啥玩意儿”,这里“稀溜的”含贬义;“大米粥稀溜儿的挺好喝”,“稀溜儿的”含褒义。

2.西南官话

湖南桂阳城关话属西南官话,也是笔者的母语。桂阳城关有着丰富的“AX”式状态形容词,它是最常用的一种程度表达方式,而且桂阳城关一律不说“XA”式状态形容词,“ABB”重叠式的状态形容词也用得很少。我们搜集的“AX”式状态形容词多达118个。①在桂阳城关话中“AX”式状态形容词一定要加“了”才能成词。例如:

红绯了、白清了、黄登了、青贯了、轻捞了、臭潘了、咸登了、苦登了、辣绯了、辣西了、酸共了、麻扯了、熟科了、生溜了、软聋了、软撸了、?朵了、冷秋了、暖烘了、平崭了、乱粉了、皱潘了、幼科了、粗办了、圞东了、浊共了、窄磨了、雄板了(很神气)、大懂了(很了不起)、毛扯了(很差)、马登了(很差)、懒秋了、倯扯了(很丑)、爱饱了(很喜欢)

湖南郴州方言属西南官话,有“AX”式状态形容词,如“臭粉了、烂粉了、轻捞了、胖了、硬梆了、活拎了”等,这种格式还可以在后面都加上一个结构助词“的[ti]”,说成“臭粉了的、烂粉了的、轻捞了的、胖了的、硬梆了的、活拎了的”。但郴州话还可以省略“AX了的”中的“了”,直接说成“AX的”,如“臭粉的、烂粉的、轻捞的、胖的、硬梆的、活拎的”。“AX了”“AX了的”“AX的”三种格式中,以第三种格式“AX的”最为常见。

《武汉方言词典》中列举了11个“AX”式状态形容词,列举如下:

白卡了、白汪了、黄霜了、绿哀了、酸叽了、辣呵了、甜[min55]了、屁赛/[sai213]了、光摩了、 屁爬了、瘦叽了

在附加成分中列举了“撇”,举例如“汤淡撇了、他哭撇了、屋里冷撇了”;“悠”:某些形容词的后补结构,强调程度深,举例如“天气真是凉悠了、草地下绿悠了、他的头发青悠了”;“筛”:形容扭动的样子,举例如“扭筛了”;“齁=绿=得”:副词性后缀,放在某些形容词的后面,强调程度,跟“了”合用,举例如“他真是喜(怄、气、吓、饿、冻、冷、热、累)~了”。

何赟(2010)研究的贵州思南县城话属西南官话,程度表达法有附加式的词法手段,有前加式“BA”式和后加式“AB了”式,“BA”式如“梆硬、梆臭、溜圆、溜滑、焦黄”等,“AB了”式如“黑黢了、油剐了、吵吼了(吵哄哄)、笑眯了、凉悠了、花革了、酸叽了、香喷了、臭滂了、湿砟[?tsa]了、润[?a?]了、松垮了、瘦精了、肥兮了”等。形容词后加一个附加成分,句末要加“了”“了哩”方能成句。这类句式中的B一般都是单音节的,在语流中读音要延长。形容词加上这种单音节附加结构后,具有“格外”“极其”的含义和形象的色彩、夸张的描绘作用。“AB了”这种结构一般都不能再受程度副词的修饰。“了”是用来说明已然的状态。“A”只限于单音节性质形容词,“B”有些是有音无字的已虚化意义的字,有些是还残留实义的字。何赟的“AB了”式相当于我们的“AX”式状态形容词加“了”。

龙泉《洪湖方言形容词的程度表示法》的洪湖话属西南官话武天片,程度表达法有“Ac”式,即一般由单音节词根“A”后附单音节词缀或近于词缀的成分“c”构成。在句法功能方面,“Ac”式形容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单独使用。只有后附“的了”语法成分才能入句,所以严格说来,“Ac”式应该记作“Ac的了”。“Ac的了”相当于我们的“AX的了”式。例如:

黄艾、白煞、白漂、白晶、甜津、辣霍、脆嘣、脆哚、乱蓬、咸丁、稳夺、胖夺、矮夺、圆揪

3.中原官话

《万荣方言词典》列举了1个“AX”式形容词“弱筛的”,形容人身体消瘦,不结实。

(二)湘南土话

桂阳六合土话有“AX”式,一定要后加“了”才成词。邓永红(2011)列举了93个。如:

白孙了、白消了、青筒了、臭潘了、腥晕了、酸共了、硬冰了、肥垮了、满蒸了、短剁了、雄扯了……

桂阳四里、流峰、团结、和平、洋市、银河、浩塘、正和、荷叶等乡镇都具有这种“AX了”式,只不过不同的乡镇“AX了”的数目有差异,“X”不完全相同,“了”的读音也不完全相同。“了”在桂阳六合土话中声母是“l”,桂阳四里、流峰、浩塘、正和、荷叶等乡镇“AX了”的“了”声母也都是“l”,“了”的读音差别比较大的,像团结、和平、银河等地的“了”多读成“t?”。虽然“了”作为后缀在不同方言中读音不同,但都和本方言表动作完成或变化已经实现动态助词的读音一致,“了”在“AX”式中一定不可省略。

李永明(1988)提到临武土话有这种特殊的形容词语,第一字是形容词;第二字有些还富有形象性,有些则虚化到没有实在意义了,有些甚至无字可写,它们共同的作用是强化形容词的程度;第三字“喋”相当于普通话的“了”。“喋”和第二字一起,相当于普通话前加的副词“很”,或后附的“得很”“极了”。李先生认为这类词语在句子中只能作谓语,不能作定语或状语。他一共列举了“长落喋、平挡喋、软聋喋、紧邦喋”等84个形容词语。李先生是把这些词语放在“第三章词汇”中来列举的,他把“AX了”结构称为形容词语,是词还是短语他没有进一步阐述。

王泽芳硕士论文《湖南临武(大冲)土话研究》在词汇的形容词里列举了“辣飞格[la33 fi11 ki?1]”等15个形容词,在词汇的附加成分里列举了形容词的后加成分“~坦格、~垮格、~溜格”等共44个,并指出这种后加成分表“很~”。大冲土话的“格”分“格1”和“格2”,“格1”大致相当于普通话的动态助词“了1”,“格2”相当于普通话的结构助词“的”。

永州市新田南乡土话有“AX”式。谢奇勇《新田南乡土话研究》提到新田南乡土话形容词后缀常常用一个表示程度意味的音节附在某个形容词后面表“非常”或“很”的意思,强调这个形容词的程度。举例如下:

松[k‘o35]、苦[t?‘i?u35]、臭[u?n35]、腥[u?n33]、湿[?i?u35]、甜[?‘in35]、黄[ku?n35]、光[man55]、亮[t‘in35]、黑[?‘i35]、烂[k‘o35]、酸[mi35]、圞[?i?u35]、咸[tin35]、尖[li?u35]、瘦[p‘ie35]、薄[ia35]、白[xan35]、幼[mi35]、泡[?ie55]、嫩[i?u35]、疾[fi35]、辣[fi35]、壮[ti13]、紧铁、香喷、干焦、滑溜、清幽、平展、干巴。

据谢先生赐告,新田南乡土话这种“AX”式可以不用“了”,也可以加“了”,他认为加“了”描状性更强。

(三)湘语

谢伯端在《湖南辰溪方言的形容词》一文中列举了辰溪方言有“A+B”偏正式形容词,即“黢黑、雪白、精瘦、梆紧、捞松”等。还有“A+B+了”补充式形容词,如“红冬了、灰朴了、烂垅了、薄[bi44]了”等,这是表示具体词汇意义的词素“A”加词汇意义已部分虚化的词素再加词缀“了”所构成的三音节形容词。“B”主要起到加深“A”的程度的作用,对译成普通话时一般要在“A”后加“很”或“极”,如“红冬了”即“红得很或红极了”。“了”作助词用于形容词后时,表示性状变化的实现,如“屋里黑了”“缸瓮内头水满了”。“了”作形容词词缀时,同样起到强调性状变化实现的作用,但词缀“了”决不是助词“了”,因为词缀“了”与前面两个词素的结合十分紧密,不能省。如“白空了、尖捋了”,决不能说成“白空、尖捋”。可以认为,“A+B+了”补充式形容词是“形容词+助词‘了’”在语言演变过程中从造句结构向构词结构定型化的结果。谢博端在随后的形容词词汇中列举了71个“A+B+了”补充式形容词。谢先生认为辰溪方言是湘语与官话接壤地带的过渡性方言。“A+B+了”补充式形容词即我们说的“AX了”式状态形容词。

方平权(1994)提到了岳阳话形容词程度表示法有“ad哒”这种格式,举了“新崭哒、矮敦哒、齐斩哒、瘦筋哒、火蓬哒、闹烘哒、水汪哒、青光哒、咸津哒、稀朗哒、香喷哒、红彤哒”等例,相当于普通话中的“AX了”式。普通话“水汪汪的梨子”在岳阳话中说成“水汪哒高梨子”。方平权在《岳阳方言研究》一书中提到“哒”大体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了”,如“水满哒、天晴哒、嗯长胖哒”。方先生认为“ad哒”这种格式是一种固定结构。

蒋协众(2005)提到邵阳马草话的状态形容词有“AX哩(唧)”式,如“矮驼哩、丑下哩、臭款哩、快纠哩、软涛哩、新崭哩、恶扯哩、泼扯哩”等。“AX”后接“哩”表示中性色彩义,后接“哩唧”则略表喜爱义。“AX哩(唧)”式的“哩”读“ni33”,据蒋博士赐告,马草话中相当于普通话动态助词“了”的“哩”也读“ni33”。

李佳慧(2010)也描写了长沙话这一类结构“AB+C式”/A+B+C式”,列举了“活嫩哒、花弄哒、恶筛哒、热伤哒”等27个;还有双音节词根“AB+CD式/AB+C+D式”,列举了“快活溜哒、快活恋哒、活泛溜哒、劲起[ie33]哒、客气[ie33]哒、大套糊哒、亲热倒哒”等7个。例词中可以作谓语、补语。作谓语如“今天买的鱼蛮新鲜,只只活嫩哒。”作补语如“如今的乡里妹子一个个都穿得花弄哒。”李文把“哒”看成状态后缀,把这一类词看成状态形容词。即我们所说的“AX哒”式状态形容词,这里的“A”有些为双音节形容词。

(四)赣语

汪国胜《大冶话里的状态形容词》一文描写了“AX的”式形容词,汪文称“Ac”式状态形容词,即由单音节词根后附单音节词缀(或近于词缀的成分)构成。湖北大冶属于赣语区,其中“A”是形容词性语素的列举了37个,如“甜抿、辣霍、咸津、甜熏、黑抹、黄绷、雄纠、昏荡”等;“A”是名词性语素的列举了7个,如“风溜、火蚌、劲蚌、劲猛、人流、褥里、粉扯”等;“A”是动词性语素的列举了3个,如“喜眯、喜[t?iau35]、哭扁”。汪文说明Ac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单独运用,只有后附“的”字语法成分才能进入句子,即“Ac”式应记为“Ac的”式。

(五)闽语

《雷州方言词典》列举了很多“AX”式状态形容词。例如:

咸苦、甜蜜、芳沉、臭狼、臭?、腥厚、乌亮、乌沐、乌律、红力、直笔

《海口方言词典》列举了19个“AX”式状态形容词。例如:

烂漉、熟淖、?嫩、咸摺、咸鹅、咸苦、瘦焦、乌拗、乌雄……

由上可知,“AX”式状态形容词在汉语中主要分布在官话、湘语、赣语、闽语、湘南土话中,但数量不一。“AX”式状态形容词在西南官话中分布地域最广;东北官话见于哈尔滨方言,数量很多;中原官话只见1例。湘南土话、湘语、赣语、闽语也有“AX”式状态形容词分布。

二、“AX”式的表现形式

“AX”式状态形容词对译成普通话都表达“很A”的意思。我们以桂阳六合土话为例分析“AX”式状态形容词的表现形式,兼及其他方言与桂阳六合土话的不同之处。

(一)“AX”式状态形容词的结构形式

1.“AX”式状态形容词中的“A”

“AX”中“A”一般由形容词性语素充当,有明确、稳定的音和义,它是词根,整个词以它为核心构成。也有少数动词性语素,“烧[p??45]了、爱饱了”的“烧、爱”是动词性语素。

同一个“A”可以跟不同的“X”组合,多数情况下意思并无差别,如“红飞了”“红火了”。也有少数会有感彩等方面的差别,如“白孙了”和“白消了”,在“渠咯面白孙了”中是指“她的脸很白”,含褒义。在“渠咯面白消了”中也是指“她的脸很白”,但这种白是没有血色的那种苍白,含贬义。

2.“AX”式状态形容词中的“X”

“X”为后缀,从意义上看,大多数“X”的语源已经不清楚了,我们说不出它们具有什么样的词汇意义,其作用只是附加在形容词性词根“A”的后面表程度的加深,相当于副词“很”。“X”意义虚化,只起记音作用。同一个“X”可以与好几个意义上无联系的“A”组合。如:

扯[??a42] 雄扯了、酸扯了、麻扯了、又扯了、扁扯了、细扯了、窄扯了、短扯了

[pa?45] 重了、融了、?了、粗了、长了、新了、老了、厚了

六合土话“新pa?45了、老pa?45了”都是同一个“X”与两个意义相反的“A”组合。在桂阳城关官话中也有“干焦了、湿焦了”这种同一个“X”与意义相反的“A”组合。反过来,同一个“A”又能与不同的“X”结合,如“短扯了、短剁了”,“扯、剁”都是同音字记音,都表示“短”的程度高,并无实际意义。这都说明“X”意义具有“虚灵性”。

也有少数“X”的语源是清楚的。如“红火了、烂垮了、直筒了、滑溜了、倯怪了、爱饱了”。罗昕如(2006)推测湘语“XA(的)”式状态形容词的“X”的早期形式是有意义的,而且虚化前的“X”与“A”一般为同义关系,构成联合结构。它是在历史演变过程中虚化成词缀的,每一个“X”都有它的语源和语法化过程,只是我们对它们知之不多罢了。对桂阳话“AX”的“X”来说也是如此,只不过“XA(的)”式是X演变为前缀,而“AX”式是“X”演变为后缀。以“空捞了、轻捞了、松捞了”为例,罗昕如(2006)引证夏剑钦、彭逢澍证“捞”的本字为“娄(寥)”,“娄(寥)”在《广韵》中也解释为“空”,长沙话“捞空的、捞轻的、捞松的”是“娄(寥)”虚化成“X”后的一个语法标记,即前缀,而六合土话“空捞了、轻捞了、松捞了”则是“娄(寥)”虚化成“X”后的一个语法标记,即后缀。

3.“X”的音变

(1) 变调

六合土话中,“AX了”中的“X”读阴平33调的有26个同时也可读成去声调45,这26个词中的“A”包含了所有的声调,如“黑了[hi?33 mi?33/45 l?45],红飞了[h??13 fi33/45 l?45],饱东了[p?42 t??33/45 l?45],亮通了[li??45 t???33/45 l?45]”,也就是说这种变调不是受前面语素声调的影响。有1个变调是例外,把阴平33调读成上声42调,即“陡p?ia33了”又可读成“陡p?ia42了”。至于为什么可以读成不同的声调,有没有表义区别,发音调查人认为是六合乡龙源村接近四里乡,口音受了他们的影响,六合乡说成“甜咪[mi33]了”,四里乡说成“甜咪[mi454]了”,而属六合乡的龙源村则两种说法都有,发音人认为无表义区别。但并不是所有33阴平调的“X”都会变调,一共有44个“AX了”中的“X”读阴平33调,27个变调了,还有17个“X”读33阴平调的并没有变调。为什么有的变,有的不变,有待深入探讨。把33调变成最高调的45,很可能是为了强调程度,而发音人没有意识到这种程度差别。

(2)长音

《武汉方言词典》在引论中提到武汉方言的特点时,认为这类结构延长“X”的韵母之后便带有“极、非常”的意思。

他脸上白卡[k?a42]了(的) 他脸上卡[k?a42]白

这碗菜淡撇[p?ie55]了(的)这碗菜撇[p?ie55]淡

词典认为左边的长韵母都表示“极、非常”义,右边句子都是简单的描写。

何赟(2010)研究的贵州思南县城话属西南官话,“AB了”式如“黑黢了、油剐了、吵吼了(吵哄哄)、笑眯了、凉悠了”这类的“B”一般都是单音节的,在语流中读音要延长。

龙泉《洪湖方言形容词的程度表示法》也提到词缀或近于词缀的成分“c”在念重音的同时延长音程,语气夸张强烈,这是利用语音变化的手段来表示在原有基础上程度进一步加深,可以看作是广义的内部屈折。如“湿叽的了”,“叽”字念重音同时延长音程,表“湿”的程度更强。

(二)“AX”式的句法功能

“AX”式状态形容词可以充当谓语,也可以作补语和定语。充当谓语是最主要的功能,基本不受限制。充当补语时,与中心语之间必须用结构助词“得”或“起”等。充当定语时,与中心语之间要用结构助词“的”或“咯”等。作状语和主语的能力很弱,受到很大限制。以下举例为桂阳六合土话。

1.作谓语。这是“AX”式形容词最主要的功能,每一个“AX”都可以充当谓语。如:

(1)箇行棍尖溜了。(这根棍子很尖。)

(2)箇把扇红火了。(这把扇子很红。)

(3)你买起果滴柑子酸共了,吃唔得。(你买的这些桔子太酸了,吃不得。)

(4)果滴花生?[pa?45]了。(这些花生又干又脆。)

2.作补语。“AX”作补语和中心语之间必须用结构助词“起”。

(5)渠徛起直筒了。(他站得很直。)

(6)果滴白菜长起青筒了。(这些白菜长得绿油油的。)

(7)你箇滴红薯片泡起松捞了。(你这些红薯片炸得蓬松蓬松的。)

(8)家屋[ti?42]弯渠搞起乱粉了。(家里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9)我吃起饱东了,唔要了。(我吃得很饱了,不要了。)

3.作定语。“AX”作定语比较少,作定语时一定要加结构助词“咯”。

(10)莫要吃箇滴?[pa?45]了咯物件。(不要吃这些很干很脆的东西。)

(11)湿[?ia33/45]了咯衣服穿起要唔得。(很湿的衣服穿了要不得。)

(12)箇滴皱潘了咯纸,写字唔正。(这种很皱的纸,写不了字。)

(13)渠搭我筛了杯融[pa?45]了咯茶。(他帮我筛了杯很浓的茶。)

郴州官话“AX的”经常作谓语,如:“咯房子烂粉的”;也可以作补语,如“他吃起饱东的”;但不能作定语。这是因为“AX的”中的“的”和定语标记“的”冲突,比如说成“烂粉的的房子”显得啰嗦,说成“烂粉的房子”,“烂粉”在郴州话中并不能单独成词。

作状语如桂阳城关官话:“放学咯时候落了雨,他湿焦了咯跑起回来,第二天就感冒了。”

作主语如邵阳马草话:“恶扯哩门日嫁[?35]脱。(太凶了(的人)以后嫁不出去。)”“狡死哩冇么咯好得咯。(太狡猾了没什么好处。)”(蒋协众,2005)

三、“AX”是词还是短语

纯粹的“AX”式结构看成状态形容词一般没有疑义,如新田南乡土话的“紧铁、香喷、干焦、滑溜、清幽、平展、干巴”。“AX的”结构看成是状态形容词也好理解,如哈尔滨话的“软乎的、软乎儿的、臊乎的、苦森的、辣蒿的”。但对将“AX了/哒/哩”等结构看成词还是短语则有分歧。在我们看到的著作中,对“AX了/哒/哩”式结构,多数学者都认为是状态形容词,如汪国胜、谢伯端、蒋协众等;有些学者认为是短语,如张大旗等;有些学者没有明确定义,只说是词语或是一种结构,如李永明、方平权等。龚娜《湘方言程度范畴研究》中提到,同样是“稠巴哩”,有的著作将其看作是述程式(即“巴哩”作程度补语),有的则视为形容词生动形式(即状态形容词)。甚至于同一著作对同一结构有不同的判定,如“恨毒哒”在《长沙方言研究》中既在程度补语部分出现,又在形容词部分出现。

董秀芳(2009)分析“动作+受事”型动名定中结构的词汇化时,根据词汇性的高低排成了一个连续统:

句法结构——能产的词法词——半能产的词法词——词汇词

从左到右,词汇性和特异性逐渐增强,能产性和规则性逐渐减弱。这反映了词汇化的渐进特征,也表明词库与句法之间没有一个截然的分界,在意义上具有特异性的词汇性结构与同形的规则性的句法结构实际上形成一个连续统,中间有很多具有不同程度的特异性或规则性的过渡形式。

龚娜在《湘方言程度范畴研究》“第五章湘方言中的程度补语”中也论证了状态形容词“AX哒/AX哩”是由粘合式述程短语“VX哒/VX哩”经过语义整合凝固而来的。从共时层面看,当“V”为非心理、感受类动词时,“VR动RX哒/VR动RX哩”仍然是典型的述程短语,如“赚肿哒”“吓猛哒”。当述语“V”为表主观感受的形容词和心理动词,且“X”不表实义,整个结构也比较凝固时,就应该看作状态形容词“AX哒/AX哩”了。典型的状态形容词“AX哒/AX哩”一般有变换形式,如可以将“X”重叠为“XX”后再后附于形容词性语素A之后,构成“AXX哒/AXX哩”,如邵阳话:“黄晴哩——黄晴晴哩,松垮哩——松垮垮哩,辣唆哩——辣唆唆哩”。上述“AX哩”和“AXX哩”都具有描状性,不过后者比前者更生动,表现力也更强。邵阳话的这种“AX哩”式结构可看成是状态形容词。龚文认为湘方言“VX哒/VX哩”正处在演变链条之中,已经完成语法化过程的“AX哒/AX哩”是状态形容词,动作动词“V”所构成的“VX哒/VX哩”仍然是粘合式述程短语,介于两者之间的“VR形RX哒/VR形RX哩”则处于游离状态,既有状态形容词的部分特征,又有粘合式述程短语的部分特征。

这些文章给我们分析“AX了/哒/哩”以启发。“AX了/哒/哩”在一种方言中可能会存在几种状态,既有词汇词、半能产的词法词、能产的词法词,也有句法结构。以西南官话桂阳城关话为例,我们举的多数“AX了”都是能产或半能产的词法词。在桂阳城关官话中还有一部分“AX了”是句法结构,如桂阳城关官话“死”可以说成“尖死了(狡猾死了)、懒死了、难死了(累死了)、坏死了、恨死了、痒死了、烦死了、丑死了、冷死了、臭死了、急死了、挤死了、吵死了、暖死了(热死了)、打牌手气痞死了(打牌手气很差)、讨嫌死了、难看死了”。由于这种结构可以无限能产,我们将其看成述补短语,即句法结构。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近40年湘南6县土话文本记录语料数字化集成及基础音库建设[项目批准号:13YJA740010]”研究成果。)

注 释:

①桂阳城关“AX了”的详细条目见拙作《桂阳话后缀式形容词“AX了”式》,第二届湘语国际学术研讨会(湘潭)论文,2010年。

参考文献:

[1]邓永红.桂阳六合土话的“AX了”式状态形容词[J].湘南学院学报,2013,(3).

[2]董秀芳.汉语的句法演变与词汇化[J].中国语文,20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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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永红 长沙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41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