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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求询的青穿着黑色的紧身上衣,衣襟上别着精致的胸针,脸上略施脂粉,靠近她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总之,看上去她很自信,不像其他求询者那样焦虑那样不胜忧伤。但是她的提问却与所有传统妇女相似:他还会不会再来,我还要不要等他?
青是个单身母亲,30多岁,却已离婚6年。青是个坚强的女人,多年来,都平静地捱过来了。一年前,同学聚会时,她倾吐了心中的委屈,不期却引来一段伤心痛骨的恋情。在那次聚会中,青是同学中最不幸的,而在某公司当业务主管的陈涛却是大家公认的幸运儿。他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生了一对天使般的双胞胎。妻子是某国集团公司的首席代表,常年在国外奔波。同学们羡艳不已闹着要上他家去参观。陈涛不无得意:对大家许诺,将择个吉日通知同学们“光临寒舍”。
隔了3天,青果真接到了陈涛的电话。进了门,青才发现只到自己一个人。
“没有别人了,今天只有你一个。”陈涛怪怪地说。见青有些尴尬,陈涛又说:“别人都挺忙的,而你却可能寂寞,所以冒昧请你来。”
青这才知道,陈涛也寂寞。妻在天涯海角,儿女由外婆家精心呵护,就他一个人,独自闭锁在城乡交界处的别墅中。
这别墅可算豪宅,居室格调也不失高雅,可此时陈涛神情与此境格格不入,他没有了人前的矜持,却流露出惆怅与忧伤。妻子长年在外,身和心早就不知飞向何方,她用高于陈涛几倍的钱,把陈涛拴在毫宅中,又把儿女拴在他的裤腰带上,让他扶老携幼,做一个“管家公”。现代派的妻对这种生活状况如鱼得水乐此不疲而对于书香门第出身的较保守的陈涛,深觉耻辱又无可奈何。他耻于被妻子忽视,却又无奈于对虚荣心的依赖,当人们认定你是个幸运儿对而你礼赞与膜拜时,撑开金羽衣、露出心中的疤痕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多少次他对自己说:“为什么要葬在这“富贵墓”中呢?我有享受生活的权利。”可是,他的教养与道德早已捆绑了他的手脚……
青听得大气也不敢出,“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陈涛又说:“自从遇见了你,我的心变得柔软起来,你的遭遇,你的自信与勇气,让我也长了精神,不是吗,谁都会遭遇不幸,这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掌控的。”
望着陈涛亮闪瘠的目光,青忽然间感到了紧张,手心里沁出了津津细汗。六七年来,她早已把心门关紧,不让感情微澜泄进心穴,可是,今天太突然了,她的心灵猝不及防,眼神里漏出了别样神情,情缘和着汗丝一阵阵往外冒……”映日荷花别样红”,只因这“空谷幽兰少春风”,苦情悲意,两心趋近竟使这“富贵坟墓”人情缠绵活力四射。
“我们有追求快乐的权利”。他们在这样对自己说的时候,道德枷锁滑落了。他们以为,自己不但找回了自信,还找回了勇气。在很短的时间内,陈涛便下了决心,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妻子谈关于离婚的事。
“离婚”,这不能算是陈涛明确的承诺,却也可说是一种委婉的暗示,青虽并不敢对此有全心意的期待,然偶而的奢望却在所难觅,即便如此,失望仍难免,一次次地累积在青的心头。失望之一,是他在自己面前常念叨“离婚”,一俟妻子回来,他便没了声气,直到妻子走后的一段时间,他连个说法也没有。青常为此烦恼,不知自己是否该相信她,也不知自己是否要继续虔诚地关怀他、思念他。失望之二,他突然生了莫名其妙的病,一发病就要去急诊,甚至住院,不发病时又不像个体弱的人。医生初步诊断是心脏病,在临床症状全都符合,可仔细观察检查后,心脏及其它器官都无病象,这病来得猛去得快,令专家医生十分困惑,令青更加疲累不堪。陈涛病了,全仗青在奔波调理,青是单位的财务,工作繁忙,家中尚有孩子需要照顾,她的身心压力都很沉重,尤其是心理压力。她常常想:心脏病与心病有关吗?想到了这一层,她就开窍了,因她发现每每妻回家时,他的病就发作得特厉害,死去活来似的,闹得所有人鸡犬不宁。医生们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继续为他会诊,最后终于确诊,他的心脏器官没有疾病,他的“心脏病”是心理因素的作用。遵医所嘱,青又领着他去看心理门诊,作了一系列心理测试,诊断为“抑郁症”。陈涛住进了医院的康复病室。
康复病室收费很高,但环境很好,陈涛的心情与气色一天天地好转,青由衷地欣慰。周末的午后,陈涛说:“护士小姐说我需要运动,我去舞厅运动行吗?”
只要陈涛能快乐、能早日康复。什么都是好的。
陈涛出院后,神情开朗了,面色红润了,康复病房与舞厅疗效神奇,但是青却觉得自己得病了,她变得神经过敏,焦虑不安。因为青还了解到,陈涛出院后与护士小姐的“舞缘”还在持续。偶而他俩相会,陈涛正襟危坐,难堪地沉默着。
“我有什么不好,我做错什么了吗?”青哽噎着问。
没有谁不好,这件事的结局本该如此的,只是我们仍对它抱有幻想而已。我们的身心行为,被已经形成的心理路径规定着,制约着,而我们努力的反抗往往是徒劳的。
假如我们认定陈涛的病是心因性的,纯粹感觉上的而非器质上的,我们首先要了解他的冲突与恐惧是什么,她的心理路径又是怎样的。
陈涛对婚姻是不满的,但他缺乏修复能力也缺乏解拘的勇气,这种困境造成了他的冷漠、抑郁与颓废。青的出现在他心理上注入了活力,支撑着他面对现实,得以反抗婚姻问题、并形成了“离婚”的意识。青对于他更多是精神拐杖与救命稻草的作用。让他借了一把力,步出心理困境。但不要同时又落入更深的陷井,令他难以自拔。陈涛心理障碍的产生,源于这样一个焦点冲突;他害怕离婚,更害怕与青结婚,然而离婚的动力都是因为青的出现,这种冲突源于这样一种认识偏差,他以为自己是爱青的,但随着交往,他发现青并非是他的所爱,可他又怎能对青启齿呢!离婚是难,离了婚不与青结婚更难,连他自己心理上也过不去,又怎能与她去实现。在这种情况下,生病是最好的逃避。既逃避了与妻子谈离婚,下一步更是免谈,他陷于一片混乱之中。在意识走投无路时,潜意识就以它特有的方式来干扰,这种查无实据的“心脏病”是心因性的,臆病型的,他藉着这种疾病,暂缓矛盾以求自卫。陈涛的与护士小姐的“舞缘”,更是一种移情,在一片混乱中,他本能地来用寻找新的刺激的方法,通过“移情”重新支撑自己,转移矛盾焦点。
陈涛的本质与心理结构决定了他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也决定了青的爱情会落空。明白了他的心理脉络,青该可以轻松一些而不再纠缠于“我有什么不好”。你可以想他,念他,牵挂他,可不必再等他,他是等不来的,即便等来了也不堪可靠。
古往今来,无数女人在等待中度日如年,憔悴红颜。女人执着地等待,是她以为自己没有错,以为心诚能使石头开花。然而恰恰在男女特定的关系中,难用是非对错来论理,更多却是心智、意志、策略、手段的较量与契合。有时等待是合理的,有时等待是浪费的,究竟什么于你是好的,你心中其实是雪亮的,陈非你故意与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