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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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个“果然”引发的命案

“果然”表“果真如此”又出现于先秦。如《列子》卷一：“吾知其可与言，果然，然彼得之而不尽者也。”不过，有时“果然”也能要了人的命。《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羽占领咸阳后，疯狂屠城，将财物美女劫掠一空，然后准备返回老家。这时有个谋士进言应定都成阳，以图霸业。不过项羽“见秦宫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于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这位谋士听了这番宏论，无比失望地说：“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羽听后恼羞成怒，竟然把这个谋士给“烹”了。

二、有一种野兽叫做“果然”

“果然”其实也是一种野兽的名字。“果然”作为兽名始见于郑玄《周礼注》。《周礼・春官・巾车》介绍“”时，说这种车是“冥”(用“然”的皮做车前横木上的覆盖物)，东汉郑玄注释道：“然，果然也。”唐代贾公彦则更具体地指出：“果然，兽名。”那果然兽为什么叫做“果然”呢?《南州异物志》说“交州以南有果然兽，其鸣自呼”，可见，是因为这种野兽的叫声就像“果然”，故将这类猴子称为“果然”。

唐代欧阳询《艺文类聚》卷九十五《兽部・果然》引述了诸多文献，详细介绍了这种果然兽。其中《吴录地理志》说：“九真胥浦县有兽名果然，猿类也。色青赤有文，居树上，此郡及日南皆有之。”《南州异物志》则进一步描述了果然兽的外形：“身如猿，犬面，通身白色。”还特别提到它尾巴很长：“其体不过三尺，而尾长四尺余，反尾度身，过其头。“果然兽的鼻子也很有特色：“视其鼻，仍见两孔，仰向天。”此外还提到它的毛色：“其毛长柔细滑泽，色以白为质，黑为文，视如苍头鸭。”《埤雅・释兽》中还提到果然兽“似猿，青身黑颊有髯，髯黑，其手亦黑，性好理髯”，看来果然兽是个美髯公，且喜欢梳胡子。

不过文献中关于果然兽外形的记载，也有诸多矛盾之处。比如关于其毛色，《吴录地理志》说是”青赤有文”，《南方草物状》说是“青赤白色”，《广韵》卷二又说是“白质黑文”，《南州异物志》更提出果然兽是“通身白色”。关于其长相，《南州异物志》说是“身如猥，犬面”，《五种陈藏器余》却说是“似猴，人面”，《蜀中广记》说是“形如狗子，头似虎”。此外，果然兽在不同文献中有不同的写法，郑玄《周礼注》写成“果然”，《北齐书》卷三十七写成“猓然”，李肇《唐国史补》卷下及《埤雅・释兽》则写成“猓然”。因“果然”表兽名义的用例始见郑玄《周礼注》，故“猓然”“猓狱”均为后起字，“果然”加反犬旁写成“猓然”意在表示其为动物名，以跟表果真义的“果然”相区别。

三、果然兽――悲惨的仁义君子

果然兽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动物界一种具有传奇色彩的仁义君子。明代陈禹谟《骈志》卷十八将果然的品质高度概括为两条：“果然让老”和“果然伤类”。关于其“让老”的品质，《太平御览》引《山海经》日：“果然兽似猕猴，以名自呼声，苍黑群行，老者在前，少者在后，得果食辄与老者，似有义焉。”果然兽“团队观念”很强，一般集体行动(“群行”)，且非常讲究秩序，“老者在前，少者在后”，仿佛懂得尊老爱幼，更为可贵的是“得果食辄与老者”，找到了食物竟然是先给老者，其道德水准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至于果然兽的另一个品质“伤类”，则见于唐代李肇《唐国史补》。书中说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剑南人之采猓然者，获一猓狱则数十猓狱可尽得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李肇解释道：“其猓狱性仁，不忍伤类，见被获者，聚族而啼，虽杀之，终不去也。”原来果然兽是一种仁兽，不忍见到同类被伤害，如果兽群中有一只被抓，大家就都聚过来，群聚哀叫，即使被杀也不离开被抓的同类。李肇对此极为感慨地说：“噫!此乃兽之状人之心也!”

不过果然兽这种动物界“兽面人心”的仁义君子却有着悲惨的命运，《南方草物状》记载了果然兽的悲惨遭遇：“果然兽生在山林上，民人以弓毒射之，剥取皮，皮文青赤白色，缝相连作席。”山民用毒箭射死果然兽，而后将其剥皮缝成席。《南州异物志》则进一步说道：“集十余皮可得一褥，繁文丽好，细厚温暖。”虽然果然兽的皮褥“细厚温暖”，但却要屠杀十只果然兽才能做成一张褥子。果然的皮被制成褥子，果然的肉也难逃“下厨房”的命运。《五种陈藏器余》就以“过来人”的口吻写道：“果然肉昧咸，无毒，主疟瘴寒热，煮食之。”看来作者不仅吃过果然肉，还知道果然肉是咸的，无毒，还能治病。不过另一位食客――魏代钟毓在《果然赋》中却认为“(果然)肉非嘉肴，唯皮为珍”。梁代的张缵因为皇太子赐给自己“果然褥”，还曾经写下了“谢恩折”――《谢皇太子赉果然褥启》。

总之，“果然”不仅可表“果真如此”义，也是一种野兽的名字，且传说中果然兽是一种仁兽，懂得尊老，懂得友爱同类，为同类可以不避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