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笑容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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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上，同学们激动地喊着“某某老师，我喜欢”，顾远笑忽然想哭，当“呈澜”“呈澜”的喊声响起时，她轻轻地跟着他们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毕业的日子就这么来了。广场上的喷泉不知疲倦地跳着舞，一副不识愁滋味的样子。看着同学们热络地聊天，顾远笑有些心不在焉——她在等一个人出现。

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他吗?待那人走近，顾远笑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又认错了，太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便觉得全世界都是他的影子。

习惯了在校园中搜寻他的身影，即使在明知他不会出现的时候。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怎么也无法从心头抹去，更抹不去的，是他那阳光至极的笑容。那样好看的笑，像一杯醇酒，初饮时柔和润喉，却让她一醉就是三年。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一。同桌蒋菡参加歌唱比赛，顾远笑被叫去伴奏。那个教师评委的话语里满含着对学生的关怀，先给出具体的赞美，再委婉地说出不足，最后微笑着说：“伴奏也很棒，我听得出你的琴声饱含感情。”

原来真的有一种笑容，可以让人如沐春风。大多数人的笑意只停留在嘴角，他的笑却洋溢在眼里。

比赛结束后，蒋菡笑嘻嘻地说：“点评咱的那个男老师真是又帅又有气质!”

“很帅吗?给人的感觉倒是挺舒服的，嗯，还挺有活力。”她第一眼真没觉得他长得帅。

当夜，顾远笑梦见了他。醒来时怎么也回忆不起具体细节，心底却悄然种下了一颗种子，隐隐约约地萌动。

偶尔可以在校园里碰见他，她只是默默看他一眼，也没向他问过好，她没有这个勇气。他身上有种明亮却不耀眼的光芒，她看见他就很开心。从前，走路就安心走路，不必寻找，没有期待，可是从某天起，她会期盼看见他的身影，而有了期待，就不可避免地会有失落。

他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和她讨论书和电影，用欢快的声音给她打电话，和她并肩走在拥挤的人群里……就像相识已久的朋友一样。实际上，他却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顾远笑安慰自己，既然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回忆，梦和现实也未必有什么绝对的界线。

学校开展优秀教师评比，进行网上投票，她终于有机会看到他的资料了。打开了一个又一个页面，眼睛越来越酸涩，终于，一张呆头呆脑的证件照跳了出来，她不禁笑出了声，帅哥不上相真是人间一大悲剧。

原来他叫钟呈澜，在另一个年级教数学……顾远笑数学一向不错，只是还不到拔尖的程度，本来挺满足，如今却忽地燃起了一股要学好数学的热情。她把他的照片存进手机，每当面对难题很想放弃时，就拿出来看一眼，以此来获得好心情和动力。渐渐地，顾远笑不需要看照片也能够钻研到底，不再轻易打开那张照片。

时光静静流淌，高二悄然而至。

顾远笑听过一种说法：一时冲动的迷恋只能持续四个月，超过的就是真的爱上了。早就不止四个月了。她对待感情很慎重，钟呈澜是第一个令她怦然心动的人，却偏偏那么遥远。

可她对他了解多少呢?她想起喜欢自己多年的男同学路风，看起来是认真的，然而她觉得那不过是孩子气的浅薄迷恋——未曾了解，何谈喜欢?真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顾远笑弯起了嘴角，有的事情，大概只有经历了才会理解吧。

尽管嘲笑自己，她还是觉得自己对钟呈澜是认真的。她看过他在运动会上的英姿，喜欢他大步走路的样子……他的活力深深吸引了她，她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缺乏的那一部分——顾远笑大多时候是安静内敛的，像一汪湖水。春风遇上湖水，湖水便被吹皱了。

一日课间，顾远笑给几个女生看手机里的猫咪照片。

“我最喜欢这只了，一脸幸福。”顾远笑说罢点开下一张，跳出来的竟是钟呈澜——她一时忘了自己手机里有这张照片。

“这家伙长得不大像猫嘛，我好像在学校见过哦……”

顾远笑心跳加速，庆幸自己不是容易脸红的人，连忙摁了下一张，却不知要怎么解释。

“这莫非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原来你喜欢年纪大些的，那些喜欢你的小男生可要伤心了。”

坐在不远处的路风听到这话，手中的笔一顿，在纸上扎了个洞。

“瞎说什么呢，这是神像!这老师高中时拿过奥数金牌，远笑下个月就比赛了，我就从校网下了这照片让远笑存着。信呈澜，摘金牌!”蒋菡说得很自然，“她还说我迷信……”

看着众女生相信的表情，顾远笑松了一口气，简直想扑上去抱住蒋菡，却只是笑了笑：“你就是迷信!继续看猫吧，这只好胖……”

而路风的那支笔，在桌上越扎越深。

一天，蒋菡借了路风的笔记本，瞳孔忽然放大，用手肘碰了碰顾远笑——本子下方赫然写着钟呈澜的手机号。

路风人脉很广，得到本校老师的号码轻而易举。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顾远笑不客气地把它抄到了自己本子上。

惊喜过后，沮丧袭上心头——有号码有什么用?她根本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只好在心里喊一声：“神啊，给我个机会自然地认识他吧!”

数学老师病了，下午的课要请人来代课。

可惜他不在本年级，顾远笑托着下巴想，准备照例不听课。走进来的那个人竟是钟呈澜，仿佛将一道光芒带进了教室。他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青春洋溢——这种青春经过了足够的沉淀，收放自如。

那一刻，她的心狂跳不已。

终于又听到他那有着绸缎般质感的声音，她幸福得如同在梦里。

这节课她听得史无前例地认真，还积极回应他的问题。

“我请一位同学说说这道题的解法，”钟呈澜把目光投向讲台桌上的座位表，

“顾远笑。”

顾远笑全身掠过一阵轻微的战栗，站起时椅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嘎吱”，这反常的笨拙更是加重了她的紧张，双颊都微微烫了起来。

钟呈澜对她一笑，双眼弯起，眼中有明亮的光芒。

她快速说出了一个巧妙的解法，钟呈澜再次给了她慷慨的赞美。思绪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天，她慢慢坐下，嘴角不禁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顾远笑决定让钟呈澜记住她。她握着手机，小心地敲下每一个字，仿佛雕琢艺术品，一条极简单的短信竟写了半个小时。拇指按在发送键上，她再次犹豫了。会不会太唐突?会不会很傻?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无聊?一堆担忧纷涌而至，顾远笑使劲甩甩头，一咬牙发了出去，把手机丢下，跑去洗澡——她不能给自己取消发送的机会，也不想煎熬地守着手机等待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