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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告诉我,7月的亚门草场,气候凉爽宜人,各种花草竞相争艳,油绿的草地和洁白的羊群构成一幅诱人的草原景观,令人神往,是旅游避暑的理想之地。
亚门草场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地区策勒县努尔乡以南,昆仑山以北,总面积为4.3万亩,海拔高度3600~3700米,是国家一级草场。
2011年7月22日是个难得的阴天,一大早,5辆车相继从策勒县城出发。司机是个年轻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很健谈,每到一地,他会告诉我们一些相关的典故来。从县城到努尔乡,都是平整的柏油马路,一路上听着司机的典故,倒是非常惬意。在距努尔乡政府20公里处,车往右驶,顺一条简易公路向亚门草场方向驶去。
通往亚门草场要经过一个小村庄。这里由于受气候、日照等因素的影响,种植的农作物要比山下的晚熟两个月左右。这里的庄稼不是连片式的,有些像补丁式的这儿一小块,那儿一小块,翠绿色的青稞在微风中荡漾着诗意般的节奏,油菜花地是不染一点儿杂色的金黄,明朗热烈,黄得灼人,黄得耀眼。豌豆地整齐细腻,被绿叶环绕的蝴蝶形状的花瓣闪烁着淡紫、纯白的光辉,五彩缤纷的蝴蝶在翩然飞舞,让人分不清哪儿是花,哪儿是蝶了,为了看个真,看个够,我们赶快停车走近了豌豆地,我是第一次见到开着紫色的豌豆花,很是兴奋。
前行的路上,只见到零星的一两户人家,手机也没有信号了。但大家并不觉得单调,沿途像幻灯片似的不停地重复着花丛攒动,碧波荡漾的景致,让人的心情十分愉悦。谁也不曾想到,这僻远之乡竟会有如此清幽之地,原始而恬静的生态气息让人无比陶醉,有人轻轻地说,真想在这里住下不走了。可又惶恐这里人烟稀少,住久了会得孤独症。男人们很浪漫,他们建议最好是二三个月到这里来一趟,附加条件是带着最心爱的人。针对心爱的人,他们又发生了小小的争论,大约是老婆太唠叨会破坏这种美好的意境,红颜知己善解人意,最理想不过了,我听了偷着乐,没有反驳他们,很能理解这诗意般的恬淡意境竞能如此真切地唤醒他们内心深处深藏的一脉温情来,谁叫这里是“养在深山人未识”的小家碧玉呢。假如换了我,也不例外。
站在山脚眺望,但见刚劲挺拔的群山被皑皑冰雪覆盖着,群山万壑,烟霭朦胧。
山口处设有一卡子,这是一个很原始、简易的卡子,一根木头横亘在离地面一二米高的空中,木头的一端用粗铁丝固定在一棵大木桩上,一端挂在另一棵大木桩上,守卡人是一个维吾尔族老汉,进山好像要收费,司机摇下车窗告诉老汉,我们是县领导邀请的客人,不要收费。老汉似乎有些不相信,站起来又坐下,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幸好同来的小赵维语流畅,他下车问老汉,刚才前面是否有四辆车过去了?老汉茫然地点头又摇头。小赵解释了好长时间老汉才慢腾腾地站起来,把挂在木桩一端的木头缓缓向前移开。
进入山谷,流水潺潺,如人一个清凉世界,夏日的干燥与闷热不复存在,扑面而来的是满目苍翠。
上山的路是“之”字型的陡坡,车子像蜗牛似的慢慢地从谷底往上爬。半山腰上,远远地闻到一阵浓郁的清香,碧绿的草地如铺展开来的毡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一些紫色、黄色的小花。寂寥的天空中,偶尔有一只雄鹰的影子一掠而过,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儿欢快地鸣叫着,如一个个激扬的音符。这种小鸟儿飞翔的姿态很特别,轻快地上下扑飞着,眼看身体即将落地的瞬间,却以一个优雅的前倾动作,箭一般消逝在远方。
立于山巅之上,浩浩天字,寂寂群山,那种上承天宇下接地蕴的融汇,梦一般的浩渺空灵,人也在升腾飘忽,天空中那些灰白的浮云似乎随手可及,不知觉中,人会迷离在浅灰色的烟岚之中,并产生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来。
原以为目的地就是山之巅了,可司机说,还在山下的某个地方。
汽车从山巅徐徐下驶,20分钟后,汽车终于停在几顶白蘑菇般的蒙古包式帐篷前。今天是休息天,游人很多,帐篷前停着许多车辆。不知何故,跑在我们前边的车辆却不见踪迹,后来听说是从山巅下来时走反了方向。
我们几个开始爬山,这里是没有污染的山的腹地,是山的世界,一望无际的翠绿,连绵逶迤着伸向地平线的末端。我们一边在草滩上行走,一边捡着一种颜色淡黄的野蘑菇,这种野蘑菇可以食用,而且营养价值很好。由于下车时忘带塑料袋,只好双手捧着了,男士们很慷慨地把拾得的野蘑菇全送给我,后来捡得太多了,只好用衣服的前襟兜着。
在草滩随意行走时,发现地下有许多很深的洞穴,这便是旱獭的家了。我们屏息静气蹲在洞穴边等了很久,期待着与旱獭们有一面之缘,可怎么也不见它们的踪迹,也许,它们不欢迎素不相识的另类来打扰它们宁静而平和的生活。
在广袤的草滩中间,有一个数米深的沟壑,这是昆仑山雪水融化后,水流长期冲积后形成的断裂带,它把平整的草滩切割成若干块,裂口宽的地方达2米以上。在沟壑对面的草滩,游人很难到达那儿,所以那边青草繁茂,鲜花盛开。后来我们找到一处只有一米多的裂口带,对面草滩的断裂边缘带,有一个人工挖成的大洞,男士们踩着洞敏捷地爬上去了,在他们的帮助下,很快,我也上去了。
在这片花草繁茂的草滩上,深深浅浅的紫花、黄花恣意地开着,仿佛在流动,在欢笑。齐膝的狗尾草抽着长长的褐色的惠穗,在风中轻柔地摇动着,每一个姿态都是那么随意而自在。黑蚂蚁在忙碌着觅食,瓢虫爬在草尖上,蜜蜂在花草丛穿梭,密密匝匝的褐底暗花小蝴蝶在草丛上、花卉间时而上下翻飞,时而相互簇拥,人轻轻的一个转身,会惊起数百只乱舞纷飞的蝴蝶,它们惊慌失措地停在我们的衣服上、头上,见此情景,大家相互打趣:这里的蝴蝶成精了,怎么老是围着我们转啊。
我沉醉了,仰卧在这浓绿深翠的帷幔下,微眯着眼睛,听啊,流水的潺潺声,小虫的唧唧声、蜜蜂的嗡嗡声,小鸟的咕咕声、这些大自然中最和谐的抒情旋律时而低缓时而高吟,一种幽妙的意趣萦缭于脑际,我感觉到灵魂从身体里脱出,正无声地飞翔。
半个小时后,大部队终于到了。我们赶快下山,在一个断裂口,看到一根大塑料管把融化的雪水从对面的草滩引过来,然后再引人窄小的一条小渠沟里。听说这里的水,含有多种矿物质和维生素,饮后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我捧了一口吸进嘴里,果真清冽甘甜。
在碧绿的草场中,散落着成群的牛羊。远处,一位维吾尔族汉子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赶着羊群,一阵凉风袭来,肥硕的羊群如朵朵白云点缀着莽莽的草原。大家不停地按着快门,摄取着草滩中最壮美的风景。
上山时,我曾听说过山上的气候有些变化莫测,果然,只一会儿功夫,就刮起了大风。先前来的游人一个个赶快从山上下来了,他们有的手中拿着一把花草,有的抱着一把挖来的野葱,这种野葱是草滩上主要植被之一,开着紫色的小花,可食用,味道独特。
风雨欲来,乌云在半空中翻滚着,灰白色的雾气叠积在昆仑山顶,雪峰也变得灰暗了许多,天与山灰蒙蒙的连接在一起,随即,气温大幅度
下降,冻得人直打哆嗦。我穿得单薄,有些懊悔没听友人的劝告多带几件衣服上山来。大雨将至,我们不得不赶快下山了。
在一排简陋的砖房前,一群乌黑的草原鸡在漫不经心地觅食。砖房侧面,几只强壮的狗分别被被拴在木桩下,任游人们来来往往的从它们面前经过,只顾酣睡,难得听到一声吠叫。
我们进的蒙古包是草场中最大的一座,可以容纳一百多人。里面有些阴冷潮湿,但和外面相比,相对显得暖和多了。蒙古包的一侧,铺着长长的毡子,客人们脱下鞋,围着毡子席地而坐。刚坐下,大雨便骤然而至,雨点急促从天空中倾泻,落在蒙古包上,发出嘭嘭的声响,只一会儿功夫,雨水顺着蒙古包哗哗地往下流。
也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有些饥肠辘辘了。开始就餐时,大家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吃的东西很丰盛,有大盘的烤羊肉、清炖羊肉、土鸡蛋,还有几样野菜,是马齿苋和苦苦菜,过了一会,还端来了炒鸡块,这就是高原鸡了,鸡养在草场,不是人工饲养的,味道特别鲜美,真是难得的一道野味。土鸡蛋、野菜、高原鸡都是这里的特色菜,平日在山下很难吃到。由于交通不便,很多菜蔬都是从山下运来的,价格要比山下贵得多,草场上虽然到处是羊群,可羊肉还是要比山下贵一些,和田人都喜欢吃这里的羊肉,说是肉的品质好,没有污染。
灰蒙蒙的天空倏倏地飘着细雨,久违了的清脆的敲击声落在伞上,隔着茫茫的雨帘,仍能看到昆仑山上空灰褐的烟雾和峰顶处隐隐的白雪。草滩上,散布着许多半干的牛羊驴粪,经雨水冲洗后,很快稀释开来,在草地上恣意地流淌着。
也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草滩上虫子的叫声异常清脆、欢快,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甜腥味和草木特有的清香味。雨后的草场,在接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水的恩泽后,愈加清亮翠绿,氤氲在这幽深葱郁的绿中,我变成了一株微不足道的草或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羊。
迷离在青黛色的烟岚之中,沐着霏霏细雨,耳畔有鸟的鸣啾,山泉的浅唱,面对这雨雾之中的天籁之声,我可以任思绪飞扬,任畅想神游,渐渐地,心底郁积已久的浊气得以透彻恣意的解脱,关于淡凉冷暖、得失利害、病痛的烦扰也随之在瞬间得以释放。
亚门草场,虽偏安一隅,却渺远深阔、生机盎然。只有去过了,体会了,感受了,才会相信,在茫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竟还有如此曼妙如此美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