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贸易在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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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4年北京大兴准备引进西班牙斗牛表演，到加拿大连续多年向中国推销海豹制品，张丹和其他动物保护志愿者观察到这样一个现象和事实：“很多西方血腥、残暴的动物产品和项目正在向中国转移和倾销，而且不是孤立的个例，已经成为明显的趋势。”
3月1日下午3点，北京建外SOHO的一间素食餐厅，达尔文自然求知社、世界农场动物福利协会、中国动物保护记者沙龙等组织正在举行联合新闻会，“抵制全球最大鹅肝酱厂落户鄱阳湖”。鹅肝在生产过程中因为必须使用“强饲法”，涉嫌虐待动物，在不少欧洲国家已经被禁止生产，美国加州更是不允许鹅肝的出售。
在中国动物保护记者沙龙联合发起人张丹看来，中国没有鹅肝酱消费的传统，这个项目不过又是一次西方将其血腥动物制品向中国倾销的最新案例。三年前，张丹与媒体同仁发起成立了中国动物保护记者沙龙，正是鉴于媒体对动物议题的报道存在很多问题。“几年前，媒体对动物太不了解、太不关心，常常连报道的立场都是有问题的，很少有媒体能主动去做关爱生命、善待动物这样的正面引导，能看到的报道或新闻全是小区里养狗的和不养狗的掐起来了，狗咬了人了，或者狗被下毒了，或是喂流浪猫的和恨流浪猫的小区居民发生冲突，都是这样的新闻。如果媒体对与动物有关的问题的了解都这么局限，怎么能指望他们通过他们的平台传播正确、先进的理念、信息给民众和政府呢？”
“经过几年的实践和摸索，我意识到自己最擅长的可能不是在一线直接救助流浪动物，身体不算强壮，又没车，抓猫的技术也不好，有很多人比我适合做这个工作。但是我多少还能写点东西，还有些媒体和社会各界的资源，所以就开始把动保工作的重点转移到动保记者沙龙上来。流浪动物救助方面的工作当然还在继续做，但我选择跟做得出色、理念一致的志愿者合作，他们在前面做，我则在后面力所能及地予以支援。”张丹是一家知名国际媒体的资深编辑，2003年从关注城市流浪猫开始，慢慢将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动物保护上面来。她家里目前收养了25只猫。“我不喜欢‘宠物’这个词，这是人类对我们的动物朋友居高临下的称谓，一个‘宠’字，今天宠明天可以不宠，始乱终弃的故事太多太多。我们所大力提倡的是以领养代替购买，做负责任的主人，一旦选择终生负责，不离不弃一生相伴。这些一只一只救回来的小天使，每只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都曾遭到人类的虐待和遗弃，但它们仍然不失对人类的宽容和善意，在它们面前，我们只有惭愧和感恩。它们给了我太多感动、启迪、慰藉和快乐，所以实际上不是我们救助了它们，而是它们救赎了我们人类的灵魂，能够得到它们无条件的信任是幸福的。出门时我的衣服上经常有猫毛，我说这叫天然的‘猫毛大衣’。”
“2004年大兴要建亚洲最大的斗牛场，引进原汁原味的西班牙斗牛。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进行到相当阶段了，大兴方面已经跟西班牙最大的斗牛公司签了合同，几乎都要建好了。最后硬是通过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社会各界的强烈呼吁把这个项目停了下来，莽萍、李小溪、秦肖娜等多位先驱为此做出了了不起的贡献。所谓斗牛是把人类变态的娱乐完全建立在动物的恐惧和痛苦之上，完全违背动物的天性和意愿，绝对不能接受。”根据公开报道，北京大兴原准备按照西班牙斗牛场的模式建造一座有3000座席的斗牛场，牛也是从西班牙进口的纯种斗牛。西班牙斗牛表演以残忍的人为方式先激怒公牛，最终将其刺死收场，历来遭到动物保护主义者的反对，西班牙本土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已经从今年1月1日起禁止斗牛。
去年上半年，又爆出美国西部牛仔竞技准备在国庆长假期间登陆国家体育场鸟巢表演，遭到68家中国动物保护组织和主要国际组织的强烈反对。相关组织认为，脱离了传统农牧生产活动的美国西部牛仔竞技，因金钱刺激的商业化发展早已演变成摧残动物、追求感官刺激的残酷活动。
而抵制加拿大海豹制品的项目，张丹已经做了将近三年。“以前也不时看到加拿大虐杀海豹的报道，比如美国国际人道对待动物协会、国际爱护动物基金等都会定期发来邮件，告诉他们在全球的支持者，大屠杀还在进行。每年都有几次会收到那样刻骨铭心的图片和视频，杀手拿着大棒，带尖勾的，高高地举起，冰面上的小海豹，一摊血水。其血腥残酷我一直是知道的，但是从不曾想到过会跟我们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以为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在国际组织的公开信上签名声援而已。但是加拿大海豹贩子居然把海豹制品卖到中国来了，居然开了那么大的时装秀，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丹指的是2010年1月，加拿大海洋和渔业部长高调来京参加中国国际裘皮皮革制品交易会，并在会上举办海豹皮毛时装秀。“他们自己的海豹产业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日益衰落，于是就想卖到经济飞速发展、老百姓钱包日鼓的中国来了。继美国、欧盟等地区之后，今年初俄罗斯已经明确禁止进口加拿大海豹制品，现在全世界都看着中国。中国没有消费海豹制品的传统，他们却想要无中生有地培育出一个大市场来，所以加拿大政府第一次来参加皮毛展，就在北京和广州搞了两次培训会，教中国人海豹肉怎么吃、海豹皮怎么用，盘算得好着呢。他们连续几年来参加中国国际皮毛交易会，我们就到加拿大海豹制品展台前发公开信、拉横幅，就算是抗议吧，告诉加拿大和全世界，中国人民不欢迎海豹制品。”
“去年加拿大方面宣称已经就海豹制品的进口与中国质检总局签署了市场准入安排，他们的海洋和渔业部长回去就大肆忽悠表功，声称已经把中国市场的大门打开了，从现在开始海豹制品可以大张旗鼓地卖到中国去了。实际上我们同质检总局等政府相关部门第一时间沟通过，根据我们的了解，这份市场准入安排尚不具有法律效力，离生效还远。不乏这样的先例，有的项目在签署了市场准入安排后，一年、五年甚至十年都没批，甚至最后不了了之。其实加拿大政府每年在海外推销海豹制品是要花纳税人很多钱的，还不如拿这些钱给猎杀海豹的人转型，那些海豹猎人本来也并非以此为生，他们是渔民，一年只有2到3月间可以猎杀海豹，其他时间都靠捕鱼为生，我看到的数据是，海豹收入最高不超过其总收入的5%，全国一共才几千人干这个营生，所以要转型是很容易的。非常清楚的一点是，加拿大政客就是为了拉传统海豹猎杀地区的那些选票才不遗余力地支持日薄西山的商业海豹猎杀业的。前不久加拿大总理哈珀访华，我们全国的动保组织给他和加驻华大使分别写了公开信，提醒他们不要错误地估计形势，中国人民不可欺不可辱，不要为了海豹制品这个几个蝇头小利而影响加中传统友谊和经贸关系的大局。”
“从我们的角度来说，绝对不会因为取得了一些成绩就松懈停止，我们一定会继续坚定地做下去，直到中国政府明确宣布不进口加拿大的海豹制品，我们才会把精力转到别的项目上。相信我们的政府一定会顺应民意和世界潮流，作出对所有海豹制品说不的正确决定的。”
张丹说：“不可否认，我们中国虐待动物程度之深和范围之广都极其严重，光是吃猫吃狗、活熊取胆、动物表演的问题等就已经太多太多了，现在又横加给我们这么多外来的虐待动物的问题和项目，大家都很辛苦。但大家从阻击西班牙斗牛和加拿大海豹制品的战役中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信心，我们自己都觉得有时间一定好好给自己开个总结会和庆祝会鼓鼓劲，虽然只是阶段性的胜利，但也已经是历史性的了。”
采访之后第二天一早，张丹将飞往到上海参加一档电视节目的录制，是关于活熊取胆的辩论性节目。毫无疑问，反对活熊取胆企业归真堂上市、彻底取缔活熊取胆，是她进入2月以来的重中之重。
Q= 《旅伴》
A= 张丹
Q：这次活熊取胆事件为什么引起社会这么大反应？
A：就我记忆所及，在我们国家，跟动物有关的议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能吸引全社会各方面的密切关注和热烈争论，成为最主流的话题。和吃猫吃狗等涉及动物的议题相比，这次有点一边倒。如果说讨论吃猫吃狗争论特别大，这次则只有那个既得利益链条上的一方支持和力挺，社会上则一边倒地反对。我把它叫做全社会的善恶大PK，因为它不是孤立的一个企业上市不上市的问题，我们针对的也不是归真堂一家企业，我们之所以坚决反对是因为它一旦上市，给中国股市带来的示范效应太恶劣了，只要能赚钱就没有道德底线了。
Q：活熊取胆被证实不是中国的传统，那么在世界各国有没有这样的文化差异，比如有的民族有吃狗肉传统，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就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如何看待这种差异？
A：活熊取胆也好、吃猫吃狗也好，最可恨的是他们都是打着传统的幌子，好像一戴上这顶帽子就没有人敢动他，一动他就说你反传统，每当利益方需要的时候就把传统牌打出来，简直是绑架了传统。传统也分优秀和糟粕。唐代医圣孙思邈早就还说过，“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古代圣贤都不用生命入药，所以说活熊取胆哪里是什么传统？而且传统也是要与时俱进的，总书记非常英明地指出：“要全面认识祖国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与当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保持民族性，体现时代性。”我觉得说得特别好，我们要贯彻执行啊！人类都有最基本的价值判断，如果说回到几十年、几百年前的物质匮乏年代，今天看来绝不应该食用的某些动物当时可能是很重要的食物来源，但现在是不是不吃它就要饿死？现在的物质生活已前所未有地极大丰富了，人类可吃的食物已经太多太多，难道一定要吃狗猫这样的伴侣动物吗？它们是与人类关系最密切的动物啊。奥运期间我们国家也下令曾禁食狗肉，说明人们也知道是非廉耻，但是奥运过后为什么又解禁了呢？很费思量。
Q：那是否意味着猫、狗这样与人类关系密切的动物相比其他动物拥有更多“特权”？
A：在这个远远不完美的世界里，现有的秩序就是这样，我也觉得这是很纠结的事情。动物分成不同的种类――伴侣动物、农场动物、工作动物、表演动物、实验动物等等，每种动物的命运都堪虞，都亟须得到关爱，但相对而言与人类生活关系最为密切的猫、狗得到的关爱会更多一些。我们呼吁善待所有动物，反对虐待和虐杀动物。对我们来说，经常被问到，你是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吗？我特别不喜欢“小动物”这个词，就跟不喜欢“宠物”一词一样，为什么要人为地设限呢？今天活动的主题是反对鹅肝酱，鹅的个头儿不算大，那熊能算小动物吗？反对活熊取胆可是最近一个月以来最最重要的项目。我们关怀的是所有的动物，所有形态的生命。
Q：人有利用动物的合理性吗？
A：首先我不同意动物是人类可以利用的资源的说法。“资源”这个词，正如“传统”一词，都是人类中心主义的集中体现。之所以有所谓的“动物福利”，这是在人类主宰的社会里不得已弄出来的东西，它的前提是同意把动物视作人类可合理利用的资源，但在这个过程中反对给动物施加不必要的痛苦和虐待。“动物福利”这个词是英文的直译，实际上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动物最底线的生存条件”，比如免于饥渴、免于痛苦等。在目前的社会发展阶段，大部分人都认可人类可以吃动物、穿动物、用动物，如果让我用特别直白的解释就是：让它们活着的时候稍微活得好一点，死的时候别死得那么惨。动物权利则是完全不同意把动物视作资源的。我知道我生活在现实世界里，保护动物要从反虐待、从动物福利做起；但我自己心里当然是坚信动物权利主义的，那是我们最终努力的方向和目标。这些舶来的词也许不好听，我只能说从我自己做起，尽量做到我的消费链条和生活方式里不含有动物制品，但是我不反对人家合理使用，只是不要虐待、虐杀，我想这会是现阶段大多数人的共识和做得到的事情。
Q：你也一直在呼吁《动物保护法》，现状到底如何？
A：我们常说，所有动保人都患了《动保法》饥渴症。其实我们都深知，《动保法》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法却是万万不能的，要不然即使把虐猫、虐狗者人肉搜索出来也拿他没辙啊。我们所有努力的根本就是立法，每年都会积极地联络民意代表递交有关《反虐待动物法》及其相关的提案和议案，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很多人也在为此努力。动物保护立法最主要还是政府得下决心，民间呼吁这么多年，专家建议稿也出来了，因为动物问题所发生的冲突也越来越多，我们却无从得知政府的想法和计划究竟是什么。出台《反虐待动物法》或《动物保护法》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是社会文明进步的必然选择，世界上100多个国家都有动保法。只是如果我们足够努力、战略战术也正确的话，这一天可能会快一点到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之努力。
加拿大捕杀海豹 在加拿大，捕杀海豹合法，每年春天是猎杀海豹的季节，海豹猎人会手持木棒或斧头，走近海豹当头一击，在不确定海豹是死亡或昏迷的状态下剥掉海豹皮。被猎杀的海豹一般仅12天到3个月大，因为小海豹游泳技能还很不娴熟，不愿离开冰面，更容易捕杀。2004至2006三年间，加拿大猎杀了近100万头海豹，即每出生3头海豹就有至少1头被杀。2006年，加拿大在圣劳伦斯海湾的冰川上猎杀了33.5万只小海豹，是有史以来最高的捕杀配额。
鹅肝 食用鹅肝泛指鹅和鸭的肝脏。在自然界，鹅和鸭这样的候鸟，在长途飞行之前会大肆进食，储备能量。古埃及人早在四五千年前就发现它们的肝更加美味，就想方设法让它们长肝。现代鹅肝生产中，为了使鹅肝变大，必须依靠人工进行强饲法饲养。所谓强饲法，就是当动物被饲养到10到14周时，将其放入强饲的笼子中。用长20~30厘米的管子强行捅入食管，每次灌入约450克玉米饲料，每天灌2至3次。在强饲过程中，经常会发生过由于操作不当导致鹅的喉管爆裂。强饲的鹅有可能患上脂肪肝、肝破裂、甚至是肝性脑病。经过强饲法后的鹅肝体积是正常鹅肝的10倍，每年有8200万只鸭子和70万只鹅用于鹅肝生产。
西班牙斗牛 西班牙斗牛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先把公牛惹怒，然后，两名身骑高头大马的刺斗士，手持长矛，直刺牛背，把牛背刺得血流如柱。接着两名梭镖手将带弯勾的梭镖准确无误地插入正在流血的牛背处，每次两镖，共投三次。最后斗牛士出场，他先把公牛累得筋疲力尽，再由杀牛手举起长剑直刺牛的心脏，公牛顿时鲜血喷涌，倒地而毙。
美国西部牛仔竞技 美国西部牛仔竞技涵盖骑马、套牛犊、绕桶等传统牛仔竞技项目。动保人士认为，急速奔跑中的小牛犊被突然勒住脖子，在空中翻转后重重摔在地上，被马匹拖拉，有的会窒息，有的脖子当场折断，有的会多到6到8根肋骨骨折，甚至刺入肺中，大量鲜血积存体内。骑马项目中的马，则在电击或腹部勒带的刺激下狂躁跳跃，即使牛仔已经下马仍不停止，最后摔倒、抽搐。
归真堂活熊取胆事件 2012年2月1日，证监会创业板发行监管部公布了IPO申报企业基本信息表。在这份名单中，归真堂的上市备注为 “落实反馈意见中”。归真堂是一家以活熊取胆为主业的企业，动保组织认为其不应该获得上市批准。活熊取胆30年前由朝鲜人发明，将一个金属管永久地插入熊的胆囊，另一端露在熊的腹部外面，以长期多次抽取胆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