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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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您好：

我是您隔了好多好多年以后的粉丝，是您骑青牛、过函谷之后好多年了。现在签证费不算高，而稿费多少高了起来，关令尹喜当年勒索您这篇稿子，放到现在估计比签证费高不少，碰上给得高的时尚杂志，估计能顺手赚出一张去美国的机票来——美国这地方您不知道吧？那是在地球的另外一边，骑着牛到不了。飞机您也可能不知道，不过这就扯远啦，您的后辈当中据说好多人都会飞，比如那个叫做“列子”的家伙就能御风飞行，后来很多神仙也能，飞起来想必对于您不是件难事儿。但您过函谷关的时候为啥骑牛，这个可能另外有深意，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期待您回信的时候解释一下，免得让方舟子打假，说那本《老子》不是您写的。

另外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您在回信的时候一并答复，这些问题困扰我很长时间了。话说您当年写了这本《老子》就走了，虽说是相当言简意赅，毕竟也有五千字之多。当时记录下来之后，您这书就刻在竹简上了。后来流传的时候出了毛病，就是怎么也弄不清各个章节直接的关系，也就是说乱套了。再后来号称您后世子孙的唐朝皇帝弄了个钦定本，就是现在我能看到的《道德经》。至于到底是不是原本您的意思，这事儿我还真拿不准。

古代的圣贤经传也不是只有您这本遭到这个待遇，西洋有个宗教叫做天主教，现在实力很强悍。当年也是有好多版本，后来也是一个有权势的人物确定了一个版本流传到今天，看着也是文通句顺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完全都是真的。

因为这事儿，现在很多人倒是找到了饭碗。您那时候可能想象不到，后世有种叫做“小说”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写故事。有个叫做曹雪芹的人写了一部叫做《红楼梦》的故事，让好多人考证来考证去的，都成了一种专门的学问了。您的这本随笔集现在也有这个功能，但比他那个严肃得多。

再有个事情是跟您汇报一下，后世发明了一种叫做标点符号的东西，专门用来断句的。自您之后，咱们这里两千年里就没人用过这玩意儿，古文又实在是过于精炼，往往大家的断句不同，读出来或者理解出来的效果就不同。

比如您那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至少我就知道两种断句的方式，一种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是最被人所接受的断句方式，理解上也挺好理解的，大概说的是“道”这东西不好说，如果能说出来就不是真的道；命名也很难，能给它命名的话，也就不是真的名字。

可别人也有这么断句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意思就完全不同了。我觉得这意思是说道这东西无论你是说它好还是坏，都是常道，名也一样。老子先生，您觉得是不是这么个意思？当然，您自己的断句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所以希望您能指点一下，让后生小子理解到底什么是“道”。

还有啊，我想跟您讨论一下小国寡民这件事。

您说“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结绳这事儿我知道，基本算是一种计数方式。但现在您可能不知道的是，我用的是一种叫做计算机的东西，比结绳快多了，不太符合您的要求。实际上这个社会完全不是您理想中的社会，甲兵啥的已经进步到了原子弹，那船大得您那时候完全无法想象。

当然，我个人觉得过一种简单朴素生活还是挺好的，只是觉得那种不利用各种有用工具、不发展科技的态度实在是不可取。总是靠老天爷吃饭，但老天爷真的不给一口饱饭吃，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灾害发生。既然人都是活着，您也希望我们过得好，总不能您当太上老君了，我们在下界面对着洪水、干旱束手无策吧？

另外跟您说一下，根据我们的科学观念，太阳也是有生命周期的，咱们总是结绳记事倒也罢了，等到太阳活够了寿数，鸡犬之声相闻？我们这些“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就成了烤鸡。

老子先生，我对您最敬仰的地方其实不在于您说的那些“道”，也不是您的返璞归真思想，而是在后世的统治者当中，真有几个时期把您的话咂摸出滋味的人物，其中就有一个称为“汉”的王朝，在其中两位皇帝治理国家的时候用上了您的一些思想，让他们统治的时期被后世称为“文景之治”。他们表面上把儒家捧得很高，施政方面却用的是您的方式，也就是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按照我们现代的话说就是不折腾老百姓。如果当政的不折腾老百姓的话，老百姓自己过日子总是可以过得好。

后来我们一种称为经济学的学问也验证了这一点，那就是老百姓自己过日子、发展经济，官府最好作为一个看门的，让大家安全地生活就足够了，最多充任一下仲裁者。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皇帝不多，更多的皇帝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最喜欢的就是折腾国家与老百姓，然后就变成一代一代的改朝换代。现在有个学派叫做“新道家”，主要就是研究这方面的学问，觉得您的思想与我们这个时代还是有相通的地方，值得重新拿出来用用。这种事儿也是被逼的，主要是现在中国这个地方所有有用的思想都是外来的，本土的就是您与孔子两位。咱这地方比较看重“祖上曾经曰过”，拿您出来当挡箭牌，其实里面卖的还是其他货色。这事儿您也别生气，就这么个习惯。

最后想跟您说点儿八卦。

您这一派学问后世被称为“道家”，诸子百家都说自己的“道”，但只有您这派被称为“道家”。再后来，您这派就不是学问了，而是一种宗教，叫做“道教”，最初入教要缴纳五斗米的。这个不能怪人家把您架上去，您在自己的文章里说的某些话听着确实与宗教有关，而且还有足以引发别人想象的修炼方式。再后来您就成了太上老君，专门在天上给玉皇大帝炼丹。玉皇大帝可能您不认识，这是后来才出现的最高神位。

总之吧，您留下的这篇文章成了后来一个宗教的起点，我知道您就写了这么一篇东西当做签证费就走了，可架不住后人经常伪造您的言论。最好玩儿的是，后世有人写了一部叫做《老子化胡经》的东西，说您实际上不是出关旅游或者移民，而是到了西方成了佛祖，然后另外传播了一种思想。当年这事儿辩论得很激烈，最后在皇帝面前摆开场子争论，那些自称您徒子徒孙的家伙输了，全部都剃了个光头成了和尚——当然，您也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和尚，这个也就不解释了。

作为一种宗教的学说，道教还是相当有影响的，是咱们这里唯一的本土宗教，后世的中国文人基本上都是在得意的时候信奉儒家进取的思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什么的，一旦失意的时候，往往就成了您的信徒，打算归隐山林。这两件事可以和谐地统一在文人身上，不能不说是中国独有的文化背景所造成的。最后弄得咱们的文人进可攻退可守，始终保持着一种心态的平衡。

把您当做祖师爷的道教弟子们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化学家，主要的工作是炼丹，现在我们打仗用的弹药最初就是他们发明的。而且要说起各种奇技淫巧来，道教的弟子们绝对是实践派，从房中术到各种奇怪的药物，大多都是道教弟子的继承与发明。不知道这帮人在捣鼓那些玩意儿的时候想没想过，您当年其实从来不赞成这么做。您连使用效率增加的工具都不赞成，怎么可能看着一帮人拿着各种奇怪的东西炮制呢？

再写就比您的《老子》还要长了，就此打住、问好。不知道编辑是不是有您的通信地址，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只能期待您目前还有看杂志的习惯了。您在那个时代是个牛人，能留到今天还被嚼来嚼去的东西不多，您的随笔集算一种。也就是这些原本不多的东西，被后人阐释得面目全非，都是要符合当时的环境，跟您实际想说的应该是挺不一样的。

顺便说一下，现在您要是回国的话不用骑牛了，函谷关都通了高速公路，用谷歌地图就能找到。

您的后学弟子五岳散人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