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只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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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时候尚是冬季，空气冷冷的，有冰雪的味道。

火车轰隆隆的声响碾碎了这片土地与生俱来的寂静。我像个天真的孩子，把脸贴在有些脏的车窗上，目光扫过窗外的每一寸风光景致：天空高远澄澈，似被清水一遍遍洗过；浮云飘荡在天际，缓缓移动，给人天真、纯净之感；空旷的大地上覆盖着黄土，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子遍布，零星矗立的白杨树颤颤巍巍地伸展着枝桠，仿佛正冷得发抖，却又固执地不肯以一种低眉顺眼的姿态示人；不时路过一两座不知名的山，山顶隐约可见积雪，在冬日的阳光里展现出万千风情。

这样一片土地似乎可以承载所有天真的梦想。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南疆会成为无数人心生向往的地方，不是因为它的景色多美，而是因为它的广阔能消融许多俗世的悲喜。

我从未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来到南疆，来到喀什。虽然我年少时梦想过，但一直将其视为奢望，藏于心中，不与外人道，只在梦中踏破冰河，日夜兼程，带着许多前尘旧事前往。在睡梦中，我依稀闻得胡笳悲鸣，看见自己披坚执锐，在马鸣风萧中浴血奋战，驰骋疆场。待我次日醒来，方觉如此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大概我前世是一名驻守边疆的战士吧！我这么想着，心中渴盼更甚。

如今，战鼓、战旗早已被凛冽的朔风吹碎，飘落在南疆辽阔的土地上，像一首传唱了无数年的歌谣，给虔诚的旅人指引方向。而我，终于如约前来，没有辜负这一方美景与年少的渴望。

我歇脚的地方是一个小乡村。乡里有一个丁字路口，一条路通向喀什市，一条路通向帕米尔高原，还有一条路的尽头是一座朴素的清真寺。这儿没有大商店，只有零星几个小摊卖些日用品、蔬菜、瓜果，每周二有一次“巴扎”（即“赶集”）。我走在乡里时，一路上常被维族人打量，他们的眼神中充满好奇与友善。

在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我暂住的房子前面，能清楚地望到远方绵延起伏的帕米尔高原。帕米尔高原上是蓝到近乎透明的天空，薄薄的云层松松软软，自成一色。闲适地走在乡间时，我常常不经意地远眺，看见一片如此美丽的景致在远离尘世喧嚣的地方安然自若地存在着，心就会平静下来。

从三月到七月，我感受到寒意渐渐消散，看到草木吐芽，享受和煦的夏风拂过双颊。因地理位置的缘故，又早早领略了秋天麦浪滚滚的景致。不过短短几月时间，我好像历经了四季轮回。

至于我在这里的生活，虽简单倒也别致。周末的时候，我会乘坐过路的大巴去周边各地旅行。坐在大巴上时，我一路看向窗外，唯恐错过了什么。路边是一望无际的绿色，间或能看到弯腰在田里劳作的农人。大巴行在宽敞的大道上，时常跟驴车、拖拉机擦身而过。大巴上飘荡着欢快动人的维族音乐。恍惚之间，我常以为自己误入了某部电影中，才得以有如此惬意畅快的感觉。

南疆的春日多风沙，四五月份常常会遇到这种境况——白天阳光明媚，暖风怡人，傍晚时分风声渐大，倏忽间狂风大作，一片飞沙走石，让人惊慌失措。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凄厉的风沙声和门板“吱呀”作响的声音，再联想到白日美景，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待到次日，推开房门，天空依旧清明，风和日丽，又是出行的好天气。

记得一日，朋友发来短信：“我刚才梦见了南疆。我希望有一天我真的能到那里。”

我告诉她：“会的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里的山山水水都在殷殷期盼我们前来感受那历经千年才雕琢出来的美，我们怎忍心失约？

一次漫长的跋涉只为一次美丽的邂逅——踏过暮雪千山，南疆，我只为你而来。踏上归程之时，我心满意足地对身后那片土地挥手作别，附一句：“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