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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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圈越收越小，傍晚时分，最后5个兵被逼进一栋孤零零的泥石房。房子里抖着一位可怜的女人，她坐在地上，双手掩住惊骇的眼睛。兵们示意她不要乱动，然后各就各位，守住两扇窗口。他们杀红了眼睛，每个人都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追兵很快杀到。子弹啪啪啪噗噗噗地射中泥石墙，房子似乎在弹雨中摇摆。一个兵从掩体后面探出脑袋，瞄准，开枪，与此同时，一颗滚烫的子弹也从窗出。两颗子弹擦肩而过，各自准确地命中目标。两颗脑袋同时盛开成两朵血菊，绚丽并且灿烂。

二十余支步枪对准泥石房猛烈射击，火力织结成吞噬一切的网。可是他们无法将屋里的人打垮，当有人试图冲上去，总会有一颗子弹准确地切开他的脑袋。

连长骂一句粗话，挥挥手，叫来一个兵。连长说不要活的了……用火箭筒把他们炸上天！

稍顷，一个士兵将火箭筒对准小小的泥石房。火箭筒扛上肩膀，兵像掌握了生死大权的屠夫或者阎王。窗口闪出一颗脑袋，蹿出一颗凶狠的子弹，可是窗口的脑袋却率先炸开。同时，连长身边的一个士兵紧跟着倒下。

屋子里传出女人的一声尖叫。尖叫声悠长刺耳，跃出窗口，分散成很多细小的杈儿。每一个杈儿都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切割着每个人的心脏。

连长慌忙按下火箭筒。他几乎硬生生拽回一颗即将出膛的炮弹。

兵不解地盯着他。

连长说房子里有女人。

兵说房子里还有敌人。

连长说可是房子里有女人。

他冲身后挥挥手，立刻有两个兵卧倒在地，匍匐前行，他们在爬行十几米远以后突然一跃而起，弓着腰冲向木门。一个兵很快被打倒，他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另一个兵试图将他救回，却在距他几米远的地方被一排子弹击中后背。

兵再一次扛起火箭筒。兵说炸烂这群的！

连长说，不要。

兵说可是兄弟们在送死……

连长咬咬牙，说，听我的，再试一次。

又有两个兵冲上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他们像水蛇一样灵巧地爬行，火力在他们身后织成一张巨大的掩护网。可是没有用。一枚手榴弹在一个兵的身边爆炸，弹片切开他的喉管，粉红色的鲜血霎时喷溅开来。另一个兵一边射击，一边慌乱地寻着掩体。又一颗子弹从窗出，将兵的左胸击出一个小小的洞。兵扔掉枪，胡乱地捧起地上的黄土，哭着堵那个洞。他的哭声越来越小，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自己的连长。

火箭筒再一次被扛上肩膀。

所有的兵都松一口气。所有的兵都在倒计时。所有的兵都知道，战斗将很快结束。

房子里传出两声枪响。他们仍然在顽强地抵抗。

连长的手，狠狠地挥了下去，突然窗口出现一只头盔。头盔由一支枪挑着，旋转着，已经变了形状。连长一惊，肩膀狠狠地撞向火箭筒。一颗炮弹呼啸着飞向天空，似乎要把云彩撕成碎片。

窗口露出女人的脸。苍白的、惊恐的、扭曲的、战战兢兢的脸。女人盯着连长，盯着二十几支同时瞄准自己的枪。女人颤抖着声音说，别杀我。

士兵们冲进屋子。屋子里躺着5具尸体。只有5具尸体，却是一地碧血。

直到第二天，女人才稍稍恢复平静。连长问她，最后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女人说他们互相开了枪……他们知道如果不投降，火箭筒会把房子炸烂……可是他们不想投降……

可是，难道他们这样做，只为救一名敌国的女人？

或许是吧。女人说，他们说战争时候，男人是世界的屠夫，只有女人，才是世界的希望……

选自《文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