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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风月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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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老高,全还沉醉梦乡。忙了几天,昨晚客人走完,全才得到解放,好好的睡了一觉。为了哥哥的婚事,猪杀了,鸡杀了,鸭也杀了,再没有什么声音能吵醒全。

可是不,光来拍门。门板上连日来被杂踏的人流蒙上一层灰尘,一拍,灰尘就在阳光里飞舞。全被叫醒了。哥在门外大叫,要他快快洗漱,陪刚过门的嫂子到娘家回门。全老大不情愿,但还是起来了。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他不能推脱。况且,这是一种礼仪,他无法回避。刚过门的新人,婚后第二天,得回娘家省亲,称为回门。有小姑子的,小姑子陪,没小姑子的,小叔子陪。这就讲究不了叔嫂不通问的礼仪了。小姑子小叔子都没有的,就央请邻居陪。全和光父母早故,也再没有姐妹,就两兄弟过日子,所以全只能无条件接受光荣任务。阳光从东窗倾泻进来,却没有送来温暖,初春的朝阳仍然透着冬天的寒意。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两个礼蓝的粽子、发糕,沉甸甸的。嫂子也换下了鲜艳的婚装,穿上了一件粉红色的羽绒衣,象礼蓝里的粽子一样结实。而裤子也换成一条牛仔裤,把两条丰满修长的腿衬托得活灵活现,全未免有些头晕。全吃了一块发糕,又吃了一只粽子,再喝一口温开水,身体就觉得暖和了许多,力气也上来了。两个礼蓝搁在肩上,自然不在话下。

“早去早回啊,”光握着铁铲,一边往鸭圈走去,一边嘱咐道。

他要把鸭圈清理干净,鸭粪挑到地里做肥料。鸭子杀干净了,鸭圈也得弄干净。而且,就开春了,地里也需要肥料。

光的嘱咐,在他自己看来,是关心,是体贴。但在全心里,就有点暧昧的味道。不就是老婆嘛,粘得这样肉麻!让我出苦差,你自己晚上却享快活!全在心里嘟哝道。光的结婚着实给了全不少的刺激。刚定婚的时候,全就盘算着啥时候轮到自己。哥哥新婚之夜,全虽然没有随大伙闹洞房,却在他们走后,自己摸到哥哥窗下,探听里面的消息,弄得自己大半夜胡思乱想,久久不能入眠。

全挑着担子走在前面,嫂子两手空空跟在后面,只在肩上挎了个小袋子。用不着带路,全也知道该怎么走。嫂子的娘家离他们村不是很远,就在他们的上游,说起来还算邻村。只是从他们村到嫂子的村子,若走近路,就得步行。要骑车,就要绕更远的路。况且,他们兄弟俩没有摩托车,骑自行车很落后了。全宁愿走路,也不肯丢人现眼。阳光一时落在巷口上,一时又回到屋顶上。他们就有点时隐时现的样子,在旁观的邻居眼里,似乎有些落寞。

出了村口,就是一片荒芜的稻田。去年晚稻收割后,田里再没有种庄稼,而今年的早稻又还没有开始,田地就这样荒芜着,隔年的稻茬慢慢地衰朽,显得一片苍凉。如果不是鸭儿江偶尔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全几乎觉得这世界已经没有一息生气。他们穿过稻田,沿着左岸往上走。但是,没有桥。只能淌水过江。还好,这时候鸭儿江江水最瘦,去年的水已经消化到极限水位,而今年还没有雨水补充。全就挽起裤腿,准备过河。可嫂子却不肯淌水,她说,脱了鞋袜,过了河还得穿上,太麻烦了。

“全,你背我过去吧,”她红着脸说。

不知道脸上的红,是因为害羞呢,还是因为渐高渐热的太阳。

没有办法,全只好先把担子挑过江,再回来背嫂子。嫂子这是头一次求自己,全不能拒绝。再说了,他有背女人过河的经验。初冬时节,他在江边放鸭,曾经背过一回女人。那时候河水比现在还要深,到裤腰呢,他都没有退缩。何况现在才到膝盖,背的女人又是自己的嫂子,他就更加义不容辞。嫂子要比上次那个女人轻许多。因为嫂子更年轻,身子更苗条,没有那个中年妇女那么重。他甚至觉得,背嫂子还要比挑担子轻松。鸭儿江不大,江面也就四五十米宽。全三下五除二就把嫂子背到了河中央。水稍微深了一些,嫂子往后翘的鞋头差点落到水里。嫂子就尖叫了一声,两只手臂把全箍得更紧了。身子也更加紧密地贴着全。全真真切切地感到嫂子的肉体正在迅速地给自己加热。他完全感觉不到初春水的冰冷。

上次背中年妇女时,他可是感到彻骨的寒意呢。那天下午,没有阳光,天空阴沉沉的。鸭子在河里嬉戏,全坐在草坡上发呆。这年头,没有几家养鸭子了。可光说,他要结婚了,办喜酒的鸭子自己养,买的贵,得多花钱。就买了几十只鸭苗,给全料理。时间算得不够准,鸭子都要生蛋了,办喜酒的日子却迟迟未到。全克尽职守,天天把鸭子赶到鸭儿江吃螺蛳,吃鱼虾。要是喂饲料,肯定得多赔干把块钱的饲料。好在全的人工是不必算钱的。全每天只管放鸭。鸭子在江里,吃饱了,就打闹。那只绿头公鸭,已然到了青春期,也想结婚了,在水面上追着母鸭跑。追上了,就啄住母鸭的头,一翻身就骑到母鸭背上。母鸭几乎被它压在水下,一浮一沉的忍受着雄性的折磨。折腾了许久,公鸭大功告成,把一根白色螺丝状器官旋入母鸭的屁股。然后公鸭落到水里,申平脖子,飞快地在鸭群里转圈子游行示威。它屁股露出来的肉螺丝,也在水里拖来拖去。全看得眼红,愤愤的,捡起一块石子,朝公鸭扔去。

这时候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全抬眼一看,人已站在自己身旁。是个中年妇女,挎着篮子,要过河。女人有些胖,衣服穿得又厚,显得很臃肿。女人说,她要走亲戚,河水太深,又冷,请全背她过去。全说,我也怕冷,也怕深,不大肯背她。女人夸道,小孩子屁股有三把火,不怕冷。全不高兴,回道,谁是小孩子々我都二十几了。女人忙改口,说男子汉男子汉,背我过去十分感谢。

“你用什么谢我?”全问。

“男子汉,你要什么给你什么!”女人很爽快。

女人想,大不了给你两块发糕。她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发糕。娘家舅妈生了个儿子,今天满月。她就是要赶回去吃满月酒的。

“这可是你说的……”全站起来。

全看看他的绿头公鸭。不过,他没有明确提出他的条件。而是当着女人的面,忽啦就把裤子脱了下来,他那根傻头傻脑的男具硬硬地向女人点头致意。女人愣了一下,笑了。

“你不要吓人,我可是过来人!”女人道。

“我没吓你,”全答道。“我是不要弄湿裤子,水太深了,到大腿根呢。”

这又是问题。水到大腿根,就没法干干爽爽把女人背过江。只好抱过去。女人还是挎着篮子,坐在全的胸前,两脚在全身后高高翘起。全抱着女人的屁股,哗啦啦就下水。到了河中央,全停下脚步。

“你可不能反悔,”全仰脸道。

“反悔什么?”女人装傻。

“你说要谢我的……”全有点固执。

“我请你吃发糕,”女人道。“我昨晚蒸的,回娘家。”

“我不吃发糕。”全不依不饶,脑子里还是他的绿头公鸭,用下巴尖拱了拱女人的小腹,“我要你这里!”

女人张眼看看身边,都是黑森森冰冷的河水。两头离岸都有二三十米。这愣小子说不定会把我扔到水里,女人想。反正自己也是过来人,这事不说天天干,一年少说也有百把次。这荒村野地的,没人看到,给他一次,自己也亏不到哪去。

“这里就这里,”女人颇有豪气。“不就像拉一泡尿一样!”

全见女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十分高兴。一步一步往深水淌去。可是热度毕竟敌不过寒冷。随着水越

来越深,全开始哆嗦起来。两条大腿,刚脱裤子时还是白亮亮的,这时候已冻得发黑发紫了。就连他的男根,刚才还是精神抖擞的,现在也软绵绵的泡在水里,就像绿头公鸭拖在屁股的肉螺蛳。

鸭儿江两岸都长满了藤蓬,多是些带剌的植物结成的。有野蔷薇,有刺竹,有猪肚刺等等,多种植物纠结在一起,年深日久,就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高大屏障。一些藤蓬竟长到一座屋子那么大。过了江,全冷得忘记了自己的交易,慌忙解下一件外衣,襄住双腿。他的裤子都放对岸那边了。那女人倒是没忘,也没有食言。她放下发糕篮子,就在藤蓬背风处的草坡上躺下来。一边脱裤子,一边招呼全快上。

“小子,利索点,我还要赶回娘家吃满月酒呢!”女人催促道。

全就两手捧着他软塌塌的宝器,跪在女人两腿中间。他看到了见所未见的风景,一朵鲜艳的蔷薇花在他眼前静静地开放。夏天里,江边的蔷薇花开起来,散发出醉人的芳香。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那蔷薇花好大一朵,有大红色的,有粉红色的,看得人心旌摇荡。可是,此刻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冬天里唯一盛开的蔷薇花无可奈何。

“太冷了,硬不起来!”全急得直叫。“等我放把火暖一暖。”

全摸出一只打火机,捡了一把枯草,到藤蓬的另一边烧火。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备个打火机,有时是烧老鼠玩,天冷时放鸭烤火。这时候可派上大用场了。

可是,不仅全怕冷,女人也是怕冷的。裸着下半身等了一阵,女人也开始发起抖来。刚才被全惹起的一点心情,早被寒冷冰冻住了。况且,她还要赶路,急着回娘家吃她舅妈孩子的满月酒。她左等右等,不见全上来,干脆拉起裤子,挎上篮子就走。女人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没有忘记给全留下两块发糕。冬天里蒸的发糕,冷了就发硬,这跟全的男根恰恰相反。发糕是热时软,冷时硬:全的男根是热时硬,冷时软。吃不上我的面包,将就吃两块硬发糕吧,女人想。

全烤暖了身子,回到藤蓬这边,不见了女人。抬眼再看,女人已跑出三四块稻田了。

“等一下,硬啦硬啦!”全大叫。

“昨晚蒸的,这么冷的天,肯定硬了!”女人头也不回,只撂回一句话。

她以为全嫌她的发糕硬。

“笨鸟!”全望着女人的背影,对着自己的男根愤然道。

全第一次出征,就以失败告终。他十分沮丧,对着自己的男根抽了两巴掌。那家伙这时候倒是很坚强,上下摇动了好几下,居然没有被击倒,还硬硬地斜刺灰朦朦的天空,表现出应有的英雄气概。

其实,全对生命的初探并没有因为这一次失败而灰心丧气。夜深人静时,或者江边放鸭孤独时,他总是细细回味那一朵冬天里开放的野蔷薇。现在,他背着嫂子过江,心里就想,嫂子的蔷薇花是不是更大一些,更鲜艳一些。想着想着,裤子里就不安份起来,男根居然把裤子顶起。他这回没有脱裤子,水仅及膝,只是把裤脚挽到膝盖上就可以过江了。他也没有哆嗦,只是喘气不止。

“你累了吗?”嫂子在他背上关切的问,她怕小叔子累坏了。

“我不累,”全喘着粗气。“只是有点不舒服。”

说话间已上了岸。嫂子从他背上下来,全就一咕噜坐在草坡上喘气。

“哪里不舒服?”嫂子弯下腰,关心地问道。

“这里!”全指着肚子下面答。“我走不动了。”

“是冻着了吗?”嫂子慌起来,焦急地看着小叔子莫名其妙鼓起来的裤子。“这可怎么办?”

其实不是冻着,是“动”着了。两层裤子都被顶起,走路确乎有些不利落。全就坐下来,想等形势稳定再走。但既然对嫂子撒了谎,只好继续装神弄鬼。他干脆装出病情加重的样子,一会捂着肚子皱眉皱眼,一会高一声低一声。嫂子急坏了,围着他团团转,吓得六神无主。

“我这里又肿又痛!”全呲牙裂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哪里肿了?哪里痛了?”嫂子蹲下来,进一步了解病情,好像自己成了医生。“让我看看?”

全又装做很不情愿的样子,慢腾腾的把裤子退下来。全憋得又粗又硬的男根,忽啦一声,直挺挺地指着头顶的太阳。嫂子吓了一跳,跌坐在草坡上。

“哎呀,都肿成这样子了!”嫂子惊呼道。“怎么办哪!”

嫂子新婚夜虽已初试云雨之欢,但那是在闹洞房的人走后,把灯关了才来的。她没有看到男根的真面目,所以看到小叔子男根的样子,还真以为是出了毛病。

“我听人说用热水泡一下就好了。”全皱着眉头说。

嫂子听了,环顾左右,除了一江流水,荒天野地里哪来的热水?她跑去挑子边,摸摸篮子里面的发糕、棕子,都是冷冷的发硬,没有一丝暖意。昨晚蒸的,肯定冷了,硬了。

全见嫂子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两手抱着小腹,满地打滚,大呼小叫起来。他滚着,太阳晒着,脸上竟然冒出豆大的汗珠。嫂子更慌了,爬在他身边又揉又搓。

“没有热水尿也成!”全道。

嫂子这时候有了主意。她让全忍一会,马上就给他拿来尿。她慌慌跑到水边,摘了一朵野芋叶。脱下牛仔裤,就在滕蓬边蹲下来。她把芋叶稍微卷一下,做成一个漏斗状的杯子。这野芋是水生植物,却是不怕冷的。冬天里仍然碧绿如春,叶片大如斗笠,表面有腊质。水滴落在上面,竟然散不开,像一颗颗珠子,滚来滚去,闪闪发光。嫂子把尿一滴不漏,捧到小叔子身边。然后一手将小叔子的男根按进芋叶杯里。

“冷的!”全尖叫。

这就怪不得嫂子了。大冷天里,等她用一只手把裤子拉起来,再把拉链合上,把扣子扣好,就是一杯开水也冷了。嫂子已无计可施,再尿是没有了。为了救小叔子,她只好答应小叔子,让他把红肿粗大的男根自己的身体取暖。

“好受点没有?”她迎受着小叔子呼呼而出的喘气,问。

“好了!”全享受着嫂子的肉体,心满意足。

等全站起来,嫂子观察小叔子的下身。果然,刚才他又红又肿的男根,经过自己身体的料理,已经小了下去,软了下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医生救活了一个危重病人。

“蔷薇花!”全意犹未尽,又跪在嫂子两腿间,自言自语。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蔷薇花?”在嫂子的眼里,蔷薇花早谢了。

是啊,鸭儿江边的野蔷薇,春天里萌芽、孕蕾,初夏时节开花。红的、粉的,一片妖娆。那宽大、肥厚的花瓣,就像女人的香唇。但是到秋天,野蔷薇花谢了,叶子凋落了,只剩下光秃秃一根根藤,还有藤身上一枚枚刺。可是,全说的也没错,他是看到了蔷薇花,鲜艳的蔷薇花,生命的蔷薇花。

全吹着口哨,挑着嫂子的担子,走在蜿蜒的田埂上。

晚上,当嫂子再次享受着丈夫的雄风时,不禁想起白天里自己救治小叔子的事。她一五一十把事情都告诉光,还称功说,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全不知会病成啥样子。光听了,立刻就停止进攻,抽了媳妇两记耳光。

“三八!”光破口大骂。

光本想立即披衣起床,找全算账的。但又一想,此事闹起来,肯定会满村风雨。家丑不可外扬,自己这回只能吃哑巴亏了。以后倒是要看紧一点。

全到底平安无事。他不仅干了坏事不倒霉,反而迎来了好事。在光的张罗下,全很快定下亲来。同样

的,为了节约,哥哥又买回几十只鸭苗给全养。全在鸭儿江边,一天天看着鸭子数日子。鸭儿江里有丰富的小鱼小虾,还有螺蛳,鸭子长得快,褪了绒毛换羽毛。到了五一节,鸭子长大了,全的喜日子也到了。这回哥哥算得真准,没有让自己虚度光阴。全在心里由衷地佩服哥哥、感谢哥哥。

全的喜事都是哥哥一手操办的。他只是高高兴兴把新娘子娶回来。喝喜酒的族人、亲戚同样多,规格跟哥哥的一样高。全觉得哥哥办的公道。他耐心地等到闹洞房的人走后,就迫不及待关了电灯,把新娘扑倒床上。

正当全要采摘他自己的蔷薇花时,院外忽然人声大乱。

“救火!救火!”村里响起一片喊声。

全抬头时,一片火光透过窗帘落到床前。

“失火了!”全叫道,又对新娘说,“你在屋里呆着,我去救火,一会就来!”

这话其实不必交待,新娘肯定只能呆着。就是天塌下来,刚刚进门的新娘也不能出门,不能抛头露面的。全于是把门一拉,冲了出去。

全不知道,这火灾其实是他哥哥光的调虎离山计。光虽然没有明白追究全的罪责,但一直憋不下那口闷气。每当想到全竟敢对自己下手,心里就如吞了一口狗屎般难受。他就想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妙计。他托媒婆做媒,给弟弟娶媳妇。他也早就物色了村边的稻草垛,等亲戚、族人喝了喜酒散去,就点了一把火,把两堆稻草垛引燃。这稻草垛是去年秋收后垒起来的。在一米多高的位置,用木头搭个架子,上面堆稻草,下面绑牛。秋后草枯,牛在野外吃不饱,回到稻草垛下补饲。现在已是初夏,稻草垛失火了,烧了草不要紧,也会烧了牛。很快就到夏忙双抢时节,犁田耙地靠牛,谁家不着急!

只有光不急。他点了火,又偷偷溜回家。火光里见全的房门洞开,知道全中计了。他一闪身进了屋。新娘躺在床上,以为是新郎全回来了,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扭扭捏捏,任由他把自己衣裤都脱了,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尽情发泄。光折腾一番,心头大恨烟消云散。他穿好衣服就出门。

“你还要去救火吗?”新娘在床上问道。

光一声不吭,朝火场那边跑,看热闹去了。

新郎全扑灭了火才回来,弄得浑身湿透。他灯也不开,脱下湿衣服就趴到新娘身上。

“你还要啊?”新娘奇怪道。

这回轮到全奇怪了。在他的逼问下,新娘一五一十把刚才发生的事诉了出来。

“三八!”全破口大骂,抽了新娘两记耳光。

新娘受了,又被新郎抽打,满肚子委屈。

“老婆被人欺负还打老婆!”新娘不平道,“我明天揪出那扒灰龟来,有本事你打他!”

婚礼第二天的仪式,主要是奉茶。一早,族里的头面人物,如族长、叔伯兄弟、伯母婶子之类,还有母党的大小舅子、大小舅妈等,齐聚厅堂。初升的太阳从窗口透进来一缕清澈的阳光,明亮地照耀着三张八仙桌。族人、亲戚分尊卑长幼入座。族长最尊,坐了靠祖宗神牌那张桌子的上位,其余人等依序而坐,等待新娘子一一敬茶。说是敬茶,实际上茶已退居其次,主要的是要借这个仪式,将族人、亲戚中的重要成员,一一介绍给新娘子。同样的,可能也是最重要的,要将新娘子郑重其事推介给族人、亲戚,取得认可,新娘子才算入族,认祖归宗。照此说来,这个仪式才算得上是整个婚礼的精华,前面的喝酒、放炮、闹洞房等等,只不过是奉茶的序曲。

新娘子到来前,众人已喝上了茶,抽上了烟,正在谈天说地,东家长西家短,去年收成今年农事,无所不谈。叙了一阵,新娘子和新郎官全,在负责执事的邻居大嫂引领下,托着茶盘,款款而至。新娘子已卸下红妆,换上了素一点的妆。脸上略施粉黛,衣服虽是红色基调,却要比昨天上门时要淡一些。手上的茶盘,也是红色的塑料盘,茶杯也是带两只红鲤鱼的玻璃杯。而新郎官全,还是昨天西装革履的打扮,只是胸前的塑料红花摘下了。

执事大嫂把一对新人首先引到族长面前。族长是个干老头子,足有八十岁了,一部白胡子在下巴尖往外翘着,而布满老人斑的头顶却没有几根头发。族长爷见新娘子来到,颤颤的放下手中茶碗,又颤颤的摸到桌边的竹杖,才又颤颤的弓起驼背的身体来。执事大嫂介绍说,这是二爷。新娘子双手捧杯,对二爷鞠一躬,看一眼他的左衣角,道声“二爷喝茶”。二爷又颤颤的双手接过茶杯,竹杖还在左手上。二爷一边对新娘说些“早生贵子”的吉祥祝语,一边腾出右手,从口袋里颤颤的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来,放到茶盘里。新娘子道声“托二爷福”,再鞠一躬,看一眼他的右衣角。然后是大伯、二伯,大舅、二舅,依序下来各房族人、各门亲戚。新娘子却不大敢去看人家的脸,不是看人家的左衣角,就是瞧人家的右衣角。大家只说新娘子害羞,并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就都接了茶杯,也都赏了钱。有十元的、五元的,也有两元的、一元的,没有一张超过十元的,也没有一张是新币,全部都是软塌塌、皱巴巴的。就是这么一点点的钱,也都是卖鸡蛋的、卖青菜的、卖劈柴的,不知积攒了多少日子。

“这是你亲大哥!”执事大嫂介绍光。

其实早已不必介绍了。恋爱阶段,新娘子曾上门考察多次,都是光负责接待,彼此都熟识了。此时的介绍,也仅是一个程式而已。

“大哥喝茶!”新娘子向光鞠一躬,看一眼他的左衣角。

“早生贵子!”光接过茶杯,掏出十元钱,还一声福。

“托大哥福!”新娘子再鞠一躬,看一眼他的右衣角。

光的右衣角,一根缝衣针,拖着四五寸长的红线,轻轻摇荡,闪闪发光。新娘子眼睛一亮。这枚针就是她昨晚上给他别上去的。没想到出门时母亲给自己别在肩头上的针,此刻却别在了亲大哥身上。母亲虽然没有告诉自己,这枚针是何意义,但她从早已出嫁的姐妹们口中知道,这枚针有三种意义。一是希望女儿过门后针线活好,勤俭持家。二是万一新婚夜新郎官没有经验,遇到马上风紧急状态时,用针刺他穴位自救,避免喜事变丧事的悲剧。三是万一,还是万一,有扒灰龟冒名顶替新郎时作个记号。她听姐妹们传授这些新婚密笈时,总是不以为然,认为只是陈规陋习而已,没想到还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动声色,用左肘轻轻碰了一下新郎官全。全心领神会,顺着媳妇眼光,看见了一根红线,一枚银针。全脸色陡变,劈胸就把亲大哥光揪住。

“什么亲大哥!”全嘶声咆哮,像一头狮子。“一只扒灰龟!”

光一手举着茶杯,一手举着钞票,被突如其来的事变吓得面如土色。

众人也都愕然不知所措。

二爷毕竟见多识广,从“扒灰龟”就听出了事情的端倪。他拄着竹杖颤颤的站起来,然后颤颤的用竹杖敲击八仙桌,让全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武,都是亲兄弟。

“什么亲兄弟!”全又委屈,又气愤。“这扒灰龟喝了我的头锅汤!”

全扯下拖着红线的缝衣针,吊在众人眼前。他把自己昨晚如何去救火,光如何偷袭洞房,媳妇如何给光别上缝衣针,一五一十当庭控诉。

“真不像话!”众人纷纷指责光。“刚过门的弟媳也要偷!”

“你这扒灰龟也不是好东西!”光把茶杯往八仙桌一掼,反诉道,“是你先喝了我的二锅头!”

他把十元钱揣回口袋,一手去掰全的手,一手指着全的鼻子。也一五一十的,把全如何陪嫂子回门,如何背嫂子过鸭儿江,如何装病,如何给亲大哥戴绿帽子,都给族人、亲戚过了一遍。

全见自己的丑事败露了,立刻就像泄气的皮球,揪住大哥胸脯的手无力的松了下来。

众人听罢,男人瞪女人,女人瞪男人,大眼瞪小眼,简直不相信会有这样荒唐的故事发生。

“这不是乱套了嘛!”众人气得直跺脚。

“两只扒灰龟!”二爷气得白胡子直抖,敲着八仙桌破口大骂。“道德败坏!”

二爷喝一口茶,用竹杖指着光和全,喝令他们兄弟俩跪下。二爷原以为,他们扒灰,可能是调戏调戏而已,没有预计到他们伤风败俗的等级竟然这么高。

“有娘生没娘教的畜牲!”二爷敲着八仙桌,痛心疾首,嘴角翻出一圈白沫。“满门家风都给你们败坏了!”

二爷当庭重申家规:不管头锅汤还是二锅头,这两只扒灰龟既已扯平,不再追究,如有再犯,驱逐出族;在场族人,家丑外扬者,或有同犯者,驱逐出族:在场亲戚,如有外传,败坏本门声誉者,断绝关系,永不来往!

宣毕,二爷拄着竹杖,颤巍巍离座。走过匍匐在地的两兄弟,二爷停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他继续往门口走去,脚步颤颤的,飘飘的。大约他心里也发虚,这江河日下的堕落,自己是不能力挽狂澜的。多少优良传统,不是早已在自己眼前丧失殆尽了吗!他这个糟老头子,又能奈什么何!所以他选择逃避。然而他心实不甘!出了门口,尤攀着门框,回过头来。

“呸!”二爷一口浓痰,射到地上。

然后蹒跚而去。

众人看看二爷龙钟的背影,再看看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兄弟俩,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