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市场国际化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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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货币体系动荡不安的背景下，决策层越来越倾向于加速人民币国际化。
商务部日前向媒体表示，将争取尽早开始实施跨境人民币直接投资(人民币FDI)，这是人民币走向世界的关键一步。
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提
是流量与流向的真实性
人民币走向世界是为了增强人民币的国际购买力，降低由于欧美主导的传统世界货币体系持续贬值的风险。
但任何事情都存在悖论关系：想解决人民币的国际购买力问题，首先需要解决“境外人民币的国内购买力问题”。而后者可能更急迫。
人民币国际化之路需要两步走，虽然国际化货币必然是自由浮动的货币、自由兑换的货币，但让人民币一下子成为可自由兑换货币很难，完成这一步至少需要十年。
现在要迈第一步，即鼓励更多的企业和国家使用人民币进行跨境贸易结算，让人民币先走出去成为“可结算货币”，成为为了贸易结算所需不得不储备的货币（蒙古国已经声明考虑将人民币纳入储备货币盘子）。
在人民币持续升值且升值预期仍然很强烈的背景下，跨境贸易用人民币结算的现实需求是很大的，非贸易需求更大，它很快形成境外人民币“蓄水池”，成为越来越多国家（地区）的投资者的“储备”选择。
这个池子的规模目前大约在1万亿元左右，而且未来其增速预计仍将十分迅猛。
在人民币未实现“走向世界”趋势的时候，中国央行在做当年新增货币量计划时，不用考虑人民币的分流或称滞留境外的比例，而当境外人民币“蓄水池”迅速地扩张时，中国央行必须考虑人民币滞留境外相对会减少境内人民币流通量的因素。
在紧缩的同时，滞留境外人民币市场规模扩张迅速，也是今年以来境内人民币市场越来越紧张的一个重要原因。
香港金融管理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6月底，香港人民币存款达到5536亿元，前六个月净增2350亿元，增幅达76％。
而在2008年末，这一数字仅为561亿元，目前大约以每个月700亿元左右的速度增长，其中500亿元是跨境贸易结算的增量（包含虚假成分），200亿元左右为外币兑换增量。这还仅仅是香港市场。
货币是生产要素，最终是要与其他生产要素相结合才能形成生产力的（增值），但境外的人民币存量中的很大部分，却无法实现“与其他生产要素相结合”的功能，也就是说，它们不能实现增值。
必须承认，境外的人民币脱离了人民币与其他生产要素相结合的市场，因此必须回流。
以前没有人设计回流渠道，是因为人民币滞留境外的数字很小，而现在境外的人民币越来越多，让人民币合规回流的措施亟须完善。人民币FDI将是境外，尤其是香港人民币回流大陆的公开化渠道。
完善出境人民币的双向流动渠道是非常重要的制度设计，它不仅能解决人民币走向世界之后还必须回来的问题，更可以解决人民币流通量以及外汇储备的真实性问题。
而这恰恰是政策研究包括经济学研究的前提。
很多经济学家在研究中国宏观经济环境时往往感到莫名其妙，很多问题长期得不到回答，策略设计驴唇对不上马嘴。
比如：央行宣布汇改六年来，人民币一直单边升值，为什么出口额不减反而逐年快速增长？为什么人民币越是升值，输入性通胀越是严重？为什么热钱流入数据与外汇储备非贸易增长数据老是对不上号？为什么人民币对外长期升值对内购买力却持续地贬值？为什么出口企业倒闭得很少，非出口企业却停业了不少？为什么美元持续贬值而中国央行却不断地增持美元？
表面上看，这些问题是政策问题，其实却与数据严重失实相关。
比如，中国的进出口统计数据就有问题。笔者在今年初调研利率市场化问题时就向有关部门报告说：国外投机资金利用转口贸易扩大出口量，通过进料加工先收后支等手法大规模地套汇，形成合法的热钱。
而各种贸易方式中的外债均以三个月内的短债滚动形成事实中的长债，却未被计入国家的外债数据中。
人民币持续升值趋势，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因为政策制定者们不知道中国到底有多少外债，同时也不知道人民币有多少滞留在境外，又通过什么路径流回境内，投资什么东西，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人民币需要FDI，说白了就是要开正门，堵后门，让人民币进出境数据真实化，间接使外汇储备数据也真实化。
我们知道，由于人民币升值趋势长期化、固定化，香港人天天都在拿外汇兑换人民币，更大的数字是贸易商通过合法手续截留人民币，这两项加起来，每天有几十亿元。
而香港各家银行能提供的人民币短期存款利率只在0.45％到0.8％之间，远低于内地3.5％的一年期存款基准利率。
很显然，滞留境外的人民币除了赌博人民币升值，只能看着人民币存款贬值。
而为什么境外人民币存量还会超大幅度增长呢？除了境外人民币兑换外币简洁方便之外，还因为境外有一个更大的人民币地下市场，有无数个人民币秘密回流的地下渠道。
大量境外人民币资金通过非法途径回流国内，购买人民币资产，发放高利贷已经是不言的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人民币越是缓慢地升值，人民币的购买力却越来越低的原因之一，也是为什么国内人民币越是短缺，高通胀还是下不来的原因之一。
在人民币境外市场已经长大的背景下，在人民币的购买对象除了生产要素也必然包括资产市场的现实前提下，杜绝人民币回流是不现实的，将境外人民币资金长期封锁于国内资产市场以外也是不现实的。
所谓热钱推升通胀，热钱制造资产市场泡沫是个伪命题。
我们必须承认境外人民币市场快速长大的现实，也必须承认大量境外人民币持有者通过非法渠道秘密投资大陆的现实，尤其是当越来越多的媒体报道说，国内有一个非常庞大的高利贷市场时，我们必须承认现实，从实际出发解决问题。
但是，我们的制度设计者在设计FDI制度时却明确地规定：跨境人民币资金不得直接或间接用于投资有价证券和金融衍生品等。
设计者们不希望人民币FDI爆炒楼市，也不希望人民币FDI进入证券市场，但与其说这是讲政治，不如说是观念守旧。
我们希望FDI所带来的“跨境人民币直接投资”能够以境外合法获得的人民币依法回流大陆展开直接投资活动，最好是办工厂，搞实体经济。
但我们却忘记了一个基本理论：人民币已经异化了，它除了继续承担实体经济中各项生产要素的粘合剂及剂作用外，同时还是人民币储备资产的载体。
国内的人民币既可以在实体经济中流通，也可以在虚拟金融市场中流通，为什么禁止海外人民币回流境内后进入虚拟金融市场呢？
真实性与合理性是连在一起的，没有合理性，就没有真实性。
从这个意义上说，想要合规性，先要看看是否合理。老是设计违背理性的“合规”，只能使“违规”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合理”。
境外近万亿元人民币存款只能获得不到1％的年收益合理吗？每年只能通过小QFII回流境内200亿元合理吗？回流境内的人民币中的大部分只能投资实体经济和债券市场合理吗？显然不合理。
不合理不等于不可以，于是热钱会越来越多，脱离监管的地下资金渠道（市场）会越来越火爆。
必须承认，只要有DFI、QFII、小QFII存在，境外人民币资金投资大陆资本市场就是必然的事情，担心这类资金会脱离监控，会炒爆中国股市，应该说是杞人忧天。
在中国股市目前的市值水平，我们巴不得更多的境外人民币资金能够通过合规渠道大量流入中国资本市场――中国股市的持续低迷应该说与大陆人民币大量持续地流向海外相关――这些资金中的很大部分本该是中国股市的一部分，如果没有流出去这么多，股市也不会这么低迷。
现在说DFI很难进行监控，说这种热钱进入资本市场后有可能出现爆炒的现象，完全是宣讲过时的教科书，已经不合时宜。
人民币国际化是既定国策，资产市场的国际化应该是这一国策的必然组成部分。
经济全球化不是单向的，人民币国际化更不是单向的。
未来我们将看到更多的中国企业走出去，看到更多的国际贸易使用人民币结算。
同时也将看到，更多的海外人民币通过合法渠道回流，这些人民币资金不仅能够投资实体经济，也能依法投资资本市场。
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提不仅需要人民币能够双向流通、自由流通、“地上”流通（真实化），还必须包括人民币资产市场的国际化。
作者为农业银行高级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