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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幽兰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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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众所周知,译者学术背景和生活阅历的殊异,翻译政策和标准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译者的翻译行为、选材标准和翻译策略。1983年美国民间学者赤松翻译的《寒山歌诗集》,是该诗集在英语世界出现的第一个全译本。译者对于源语文本的细腻考证、散体化翻译策略的确定以及译本加注手段的运用为寒山诗在英语世界的传布、接受与经典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中国文学史上的边缘诗人寒山和及其名下的那些寒山诗在国际汉学界、比较文学界和翻译界都赢得了巨大的文学名声。

关键词:赤松;寒山诗;全译本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在《阅读王维的十九种方式》一书中,美国翻译家艾略特・温伯格(Eliot Weinberger)称:“要将中国诗的译者分类是非常简单的。一类为学者:大多数人不谙诗道,仅几位可以作诗。例如:华生、葛瑞汉、韦利、齐皎瀚(Jonathan Chaves)。另一类是诗人:多数人不懂中文,仅几位略通一二。王红公属于后者,另有斯奈德和后期的庞德。”这样的分类大致上是正确的。就寒山诗的译者而言,韦利(Ar-thur Waley)、吴其昱(Wu Chi-yu)、华生(Burton Watson)、韩禄伯(Robert Henricks)等人显然属于前者;而斯奈德(Gary Snyder)和彼德・斯坦布勒(Pe―ter Stambler)则无疑归属于后者。前者以源语规范为中心,翻译时尽量贴近源文本的语言系统,以译本是否“充分地”传递了源语的语言特质为传意标准;后者则主要着眼于翻译规范中所谓的期待规范,以目标语文化、目标读者和译入语为依归,翻译处理上则以译本的“可读性”和预期读者的“可接受性”为准绳。

不过,除了上述两类译者之外,我们从寒山诗译者的分类构成上,还可以看到第三类译者的存在。他们既非严格意义上的学者,又非典型的原创诗人;翻译和创作时往往使用笔名。如赤松(RedPine,1943-)和“云游诗人”(Wandering Poet)等人。我们姑且称呼他们为“民间译者”。他们的译诗方法基本上介于上述二者之间。当然视个人的教育背景和生活经历而各有侧重。具体而言,赤松的寒山诗译本虽然在诗意上有所缺憾,但依然有学者译法的派头;而后者的翻译就少有学术架势,比较倾向文学之译。

一、译者与译本

事实上,英语世界里最早出现的寒山诗全译本是1983年美国人赤松翻译的《寒山歌诗集》(The Collected Songs of Cold Mountain)。2000年,该全译本得以再版。初版仅译了307首寒山诗,而2000年的新版本在此基础上另外加入了4首丰干诗和49首拾得诗。此外,新版本除修订前译以外,还扩容了译序,由原来的7页增至16页。不过这两个版本仍然保留了美国汉学家约翰・布隆菲尔德(John Blofeld)撰写的引论。

据译者自叙,他是1974年春天邂逅寒山诗的。当时自己不谙中文,但却于无意间得到了一个寒山诗版本。由于该版本中有华生翻译的寒山诗英译本,所以赤松认为它对自己的中文学习帮助良多。考虑到自己中文和中文诗的修养还远远不够,因此赤松想出了通过翻译寒山诗来提高自己中文能力的办法。所以,《寒山歌诗集》即是在不断学习、研读和修订的过程中逐渐问世的。

赤松称,他的寒山诗译本是据1972年在台北重印出版的扬州藏经院版本之天台本翻译出版的。在1983年的初版译序中,译者感谢了休・米勒(Hugh Miller)、约翰・布隆菲尔德以及米歇尔・奥康诺(Michael O’Conner);在书末的索引中,译者也提到了英国汉学家韦利、美国诗人斯奈德和美国学者华生的寒山译本。2000年的修订版还提到了另外4个译本:法国汉学家吴其昱的《寒山研究》、美国学者阿瑟・脱拜厄斯(Arthur Tobias)的《寒山揽胜》(The View from Cold Mountain:Poems of Han―Shah and Shih―te,1982)、美国汉学家韩禄伯的《寒山诗全译注释本》(The Poetry of Han―shan:AComplete,Annotated Translation of Cold Mountain)以及美国学者彼德・斯坦布勒(Peter Stambler)的《相遇寒山》(Encounters with Cold Mountain,1996)等几个英译本。

有学者认为,赤松译本是由一个真正继承了寒山传统的隐逸之士使用笔名所译。译者赤松,真名比尔・波特(Bill Porter),1943年生于洛杉矶。1972年,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人类学博士期间中途辍学,随后去了台湾的一家佛寺,在那里与僧侣们一起生活了4年,后来便在香港和台湾的英文教学电台谋职,现居美国。他的译著除了寒山诗全译本外,还包括《石屋禅师作品集》(The Zen Works of Stonehouse)、《道德经》(Taoteching)、《千家诗》(Po-ems of the Masters:China’s Classic Anthology of T’ang and Sung Dynasty Verse)等。此外,赤松编辑的《白云应知我――中国僧诗选》(The Clouds Should Know Me by Now:Buddhist Poet Monks of China)及专著《通天之路:相遇中国隐士》(Road to Heaven:Encounters with Chinese Hermits)(在中国内地,译者明洁将其译为《空谷幽兰:寻访当代中国隐士》,由当代中国出版社于2006年10月出版发行)均是介绍和研究中国文学、中国传统文化和风土文物的力作。

二、文史考证

对于寒山其人其诗,译者是深有研究的。在2000年全译本序言的起始部分,赤松就有这样一番慨叹:

如果中国的文评家要为自己国家过去的最伟大诗人举行一次茶会的话,寒山可能不在众多被邀请之列。然而受邀的那些诗人却与中国的庙宇和祭坛无缘,可寒山的画像却能被供奉于众多神仙与菩萨当中。在韩国和日本,寒山也受到了相同的礼遇。当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1922―1969)在1958年将《达摩流浪者》(The Dharma Bums)题献给寒山时,寒山还成了西方那一代人的护佑天使。

译者接着追溯了寒山在文学史上的流传并提到了自己曾实地考察过的诗人寒山栖居地――寒岩的历史和现状,援引了“三圣”的一些掌故。译序也对闾丘胤的身份表示了质疑。赤松认为,寒山生于邯郸,年轻时举家迁往长安,并认为诗中所述长安郊外狩猎的情形表明寒山家底殷实,但他本人却不幸遭遇安史之乱(755-763),30岁便隐居寒岩。

此外,译者不仅罗列已有的考证成果,而且自己据史料考证并得出结论:诗人寒山大约卒于公元850年。据此,认为如果据《传灯录》27卷寒山活了120岁的说法,那么便可推断出寒山大概生于公元730年。对于寒山在中国文学史上的离奇境遇,译者评论道:“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没有哪位重要诗人的身世如此扑朔迷离。我以为这并非是文学上的自负,而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关于寒山诗,译者并不支持加拿大学者蒲立本(Edwin Pulleyblank)根据寒山诗用韵特点而提出的“两个寒山”说。相反,赤松认为寒山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讲两种方言,只不过其中一种方言比另一种古老一点而已。该说有一定的新意,对研究寒山诗文字与诗学特点的学者具有进一步论证的参考价值。

三、散体译诗

对于寒山诗的翻译方法,赤松在1983年的初版序言中是这样介绍的:

我通常使用口语体翻译寒山诗,也许读者会很好奇:这样的处理方法是否恰当地体现出了寒山诗的语言特色?事实是:肯定没有完全体现出来。从通俗文学的角度来看,寒山的语言是很有文学色彩的。语言简洁,表达直接,加之寒山自陈自己是个有些土头土脑的乡下人,往往会让读者以为其语言口语化,但这是个误会。乡下人是不写这些诗的,而且他们也不会自称乡下人。然而,本人往往用英语口语译寒山,试图传达出原诗的神韵。也许这样做效果并非尽如人意,但我笃信直译的翻译方式,且不期望太多的读者会读第二遍。本人之所以如此,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不是诗人。

这里所谓的“直译”与“口语化”特点,可以从第16首寒山译诗中一看究竟:

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

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

People ask the way to Cold Mountain

roads don't reach Cold Mountain

summer the ice never melts

sunup the fog is thick

how did someone like me arrive

our minds aren' t the same

if they were

you could get there then.

实际上,赤松这首寒山诗的译文是包括韦利、斯奈德、华生在内的译本中用词最省的。某些诗行仿佛就像逐字对译,直译和口语化的译诗风格在该诗译文中表露无遗:单音节词、缩略语、省略用法、非正式表达法充盈其间,整个译文的非正式色彩非常浓烈。译诗在语调上也因此显得平淡无奇,几乎读不出任何抑扬顿挫时就骤然结束了;而长短交错的句式特点也与原诗形式上的工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因此就节奏而言,赤松的译文不太像诗语,倒颇像日常生活中的情景对白。

赤松译本最引人瞩目的特点是其双语对照的阅读模式和详尽周到的注释解读。事实上,几乎每首诗都有译者的注释。应该说,绝大部分注释是相当细致和准确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赤松对于原诗中出现的佛教典故的注释尤为详实。当然,这众多的注释总难免有某些不甚理想的地方。如对第69首诗:“默默永无言,后生何所述。隐居在林薮,智日何由出。枯槁非坚卫,风霜成天疾。土牛耕石田,未有得稻日”的注释,赤松首先援引了《庄子・外篇・缮性第十六》中的一段话:“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然后接着解释说“所谓‘枯槁’指的是沉浸于道家冥想而不能自拔之人的面貌”。这大概是想引用《庄子・内篇・齐物论第二》中所谓“形固可使如槁木”的说法。这样的引证大抵是不错的,但如果能同时加上《庄子・外篇・刻意第十五》中的“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以及“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也许就更加完满了。

客观而论,赤松是一位相当认真细致的译者。他的2000年寒山诗译本在1983年初版的基础上作了大量的修改。如第1首译诗:

重岩我卜居,鸟道绝人迹。庭际何所有,白云抱幽石。

住兹凡几年,屡见春冬易。寄语钟鼎家,虚名定无益。

Storied cliffs were the fortune I cast

bird trails beyond human tracks

what surround my yard

white clouds nesting dark rocks

I' ve live here quite a few years

and always seen the spring -winter change

tell those people with tripods and bells

empty names are no damn good (1983)

Towering cliffs were the home I chose

bird trails beyond human tracks

what does my yard contain

what does clouds clinging to dark rocks

every year I've lived here

I've seen the season change

all you owners of tripods and bells

what good are empty names (2000)

2000年的修订版不仅修正了某些用词如sto-riedtowering,the fortunethe home,castchose,nestingclinging to,those peopleall you owners;在句子结构上也有所调整,如what surrounds my yardwhat does my yard contain,empty names are no damn goodwhat good are empty names.同时对于初版中不够准确的地方也重新加以修正。如:“住兹凡几年,屡见春冬易”,新版本的翻译相对而言清楚了许多。此外,译诗在语气上也有所改观,不像初版中显得那么桀骜,尤其该首诗将初版中最末一行删略了“damn”一词。这样大面积的修订在2000年的新版中比比皆是。其实,翻译一部诗歌全集本身就需要极大勇气,如此大量而全面的修订更是劳神费力的事情。赤松的严谨和慎重无疑值得钦佩和褒赞。

实际上,在诸多前译的基础上,赤松译本的准确性也有所提升。但正如赤松自己所承认的那样,作为寒山诗译者,他的最大问题就是他本人的“非诗人”身份。客观地说,他的译诗在技巧上比起他的前译而言,有所逊色。赤松的寒山诗译本无意体现诗律,不注重平仄,也不太关心节奏。因此,译诗在诗意的传达上略显不足。不过,他的300多首译诗,加上他严谨缜密的考证以及细腻周全的注释,却强化了读者这样的印象:原诗作者是一个用强烈的来批判自己文化的俗世批评家,而不是一个疯狂的菩萨。

四、结语

众所周知,译者学术背景和生活阅历的殊异、翻译政策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译者的翻译行为,因此在选材标准和翻译策略上也就明显有异。除了具体的翻译策略如直译和意译、异化和归化、诗体与散体的不一致外,最明显的地方也许就体现在译诗的注释上。一般而言,学者型译法比较倾向于翔实的作注,而诗人和民间译者则比较注重译诗本身的通顺与流畅。

我们必须承认,赤松的这第一个寒山诗英文全译本的意义其实非同小可。它的问世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寒山诗的文学价值,及1950年代以米其在英语世界的受认可程度。译者赤松既非诗人,也非汉学圈中人,这样的民间身份无疑表明寒山诗已经在汉学界和诗歌界之外得到了认可。随着20世纪末人们对于自然和生态的关注以及全球性禅学热和文化研究的兴起,雅俗兼具,禅玄互证的寒山和寒山诗开始频频出现于各种场合和各种文学选集当中,寒山诗的翻译义学经典地位与文学文本的经典性也因此得以空前的巩固与延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