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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导林兆华:中国戏剧的忠臣or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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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导林兆华中国戏剧的忠臣or叛将

11月10日,晴朗的冬日下午,推开北京人艺小剧场排练室的门。一位佝偻着背、腰间系着件大棉袄的瘦老头儿,在一张简陋的桌子上拾弄了半天找到一块饼干,掰了半片给旁边的长发小女孩,那女孩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走到了排练场中间,老头儿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半块饼。

濮存昕正在讲一段关于曹禺的往事,老头儿突然说,“妈的,我怎么从来就没喜欢过曹禺的戏。”惹得在场所有人哄堂大笑,凭此一句,你就知道这老头儿准是林兆华,身边人亲切地称他为“大导”。

大导已经75岁,导过约70多部戏,作品风格多样化,包括现实主义、先锋戏剧、戏曲及歌剧等。观众对林兆华的戏剧印象可能就是他不断把媒体装置、木偶、戏曲、爵士乐、摇滚乐融入剧情,譬如《哈姆雷特》中的升降机,《浮士德》中的飞艇以及“鲍家街43号”乐队的现场演奏、《三姊妹?等待戈多》中的水池、《理查三世》中从天而降的金属网罩,以及作为背景不断变换画面的电影银幕。不过,林兆华并不希望观众只关注他的这些戏剧元素,他强调的是他每部作品中的“第二主题”。

“比如我排莎士比亚的戏可以不改他的台词,只作一点删节,可以按照他原来的台词去演。但是我把我自己的一些东西,把独立的一些思索、独立的状态,放在这个戏当中。这是导演的第二主题。”林兆华说。

在生活中,大导多少让人觉得他是个老顽童、怪老头,不高兴时呛你一顿,高兴时像孩子一样搂着你的肩。濮存昕在《我知道光在哪里》一书中说,他对大导也不太了解,但感到他是一个“寂寞高手”。

大导自称是中国戏剧的忠臣,但更多的人把他当作一员叛将,背离仿真的现实主义,背离安抚模式。半个多世纪以来,理性主义和英雄主义构成了他所有戏剧的总则,然而要想理解这个总则,必须充分认识到他作品背后的问题意识。

80年代的中国戏剧顶峰

林兆华早期作为演员进入北京人艺,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担任导演。1980年高行健也进了北京人艺,两人很投缘。当时,林兆华听高行健说起《车站》这个本子的想法,觉得挺好,不像过去的普通结构,觉得挺新鲜。人们总在那个车站等,等了十年车还是没有车来,他们还在等,最后才有人发现车站牌子上声明此站挪了地方。

“我跟高行健说我喜欢《车站》,写吧。剧本写出来后我想排,但当时的领导觉得这戏比较荒诞,那时上不太合适,结果没排成。高行健挺积极的,说可以再写一个,又跑到铁路体验生活去了,接着就出来了《绝对信号》。”

林兆华和高行健从创作的时候就开始聊,觉得成熟了,交给剧院,剧院觉得这个本子中的黑子是个待业青年,待业当时又是一个大的社会问题,而且他对前途没有一个乐观态度,老说一些牢骚话,所以本子开始没通过,后来林兆华又找高行健商量,朝着“挽救失足青年”方向改。

等到排的时候,林兆华就只有一个想法,排一个与众不同的戏出来。在《绝对信号》的剧本里包含了三个空间:现实的空间、回忆的空间、想象的空间。林兆华说,“那个戏基本上是在排练过程中和演员一起摸索出来的东西,现在看来,它实际上有很强的意识流风格,这在当时是非常超前的。”

1982年,林兆华和高行健合作的《绝对信号》在人艺一楼小排练厅“内部演出”,反响非常大,从小剧场到大剧场,总共演了100多场。戏剧评论家在论述新时期话剧革新浪潮时,普遍认为是由《绝对信号》发其端倪,它的意义不仅是中国第一个小剧场戏剧,还催生了上世纪80年代小剧场运动。

由于《绝对信号》的成功,原来想排的《车站》顺理成章也可以排了。这期间,林兆华和高行健开始了“全能戏剧”的设想,两人又合作了《野人》。林兆华在今天回忆起这个戏时说,“高行健的那个剧本《野人》写的是个不像戏的戏,就是说不觉得是个戏,但是那个戏是非常有意思的。”

《车站》被禁演之后,林兆华诀别了他的老搭档高行健。后者开始了以画养文的生涯,之后又远走他乡。但在整个上世纪80年代,林兆华和高行健的合作标志着开启了中国戏剧的小剧场时代,两人的合作也达到了一个顶峰。

从不重复自己

在上世纪90年代,与林兆华有过最密切合作的编剧是过士行,过士行之后,林兆华几乎很少与年轻编剧有过密切合作。他近年青睐的是名著,“如《老舍五则》遴选了作家老舍的五个短篇小说。独幕歌剧《命若琴弦》是根据史铁生同名小说及关汉卿《窦娥冤》改编的独幕歌剧。”正在排练的《伊凡诺夫》是俄国剧作家契诃夫的本子,主人公伊凡诺夫由濮存昕饰演。

“实际上,大导的戏剧生涯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绝对信号》,第二阶段是《哈姆雷特》,第三个是《建筑大师》。《建筑大师》在表演艺术的拓展上又迈进了一大步,手法上把戏曲糅了进去,当然难度最大的还是表演,故事从头至尾只是停在一个人瞬间的回忆上,需要演员表现主角的意识流动,这个比较难。”濮存昕从排练场上走下来喝水时说。

濮存昕是林兆华最重要的演员,从《哈姆雷特》一直合作至今,《建筑大师》也是他主演的。当被问及是否因为有实力的名演员参加,《建筑大师》才得以扩展了大导戏剧的表演空间时,濮存昕说这个是当然。

林兆华并不认为他的戏剧生涯就是分为这三个阶段,“那全是人家的说法,我才不这么看。”他在排练场上走来走去,一刻也没有停过。后来他顿了一下说,“实际上你也可以这么看吧。《哈姆雷特》是我的一个实验剧,不以讲故事为主,是我真正贴近当代艺术的一个戏。”

对于他现在排的《伊凡诺夫》,大导表示还在排练中,还不清楚,他力求每一部作品都不一样,一戏一格,不重复。

戏剧的未来在东方

1985年,林兆华去欧洲参加伦敦LIFT戏剧节。从英国回来以后,和童道明、过士行聊天时,林兆华说了一句话,“我看了这么多戏,惊人的戏剧西方也不多。我们东方的戏剧并不比他们差。未来的戏剧在东方。”

“这么一个大国,应该有建立在中国传统戏曲说唱艺术美学上的本土戏剧。”林兆华说。提出“中国学派”的第一人并不是林兆华,是人艺的创办者之一焦菊隐,他开创了并未完善的中国学派。林兆华认为焦先生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基础,是建立在中国传统戏曲美学之上的,在上世纪50年代能提出这样的中国学派是需要勇气的,很伟大。林兆华说他实际上很想继承中国学派,可是他们不认为他是继承焦先生的传统。

林兆华在戏剧上的老师是于是之、人艺的老书记赵起扬以及刁光覃。“”中他与人艺的名家划分到同一个组,原来于是之、蓝天野和英若诚这些名演员,对他来说见了面就是“老师”,高不可攀,根本没有对话的可能,更别说焦菊隐和赵起扬这样的领导。 “”中他们被划在同一个范围里,产生一种平等的关系。因祸得福,得到了艺术的真传。

“我经常说一些过头的话,中戏是我的妈,她也并不大爱我,北京人艺是我的爹,他也总把我当成逆子,但是没有爹妈也不会有我林兆华,只不过我不愿意做一种风格传统的奴隶。”

林兆华真正暗中较劲的是国外的戏剧:“在今天我也是一直这么认为,戏剧的未来在东方。我们现在的戏剧不落后他们,只是我们戏剧圈戏剧评论家根本看不起自己。实际上戏剧是欧洲的,我们得有自己的东西,‘表导演’理论得有自己的东西。他们看不到。实际上中国的根就在传统戏曲上,甚至于昆曲之前还有。戏剧是欧洲的,在我们中国是戏曲。”

“当然,真正把传统的戏曲美学像血液一样融到当代戏剧中并不容易。”林兆华说。

独家专访林兆华

“戏剧创作在意识形态上打转转”

大导林兆华2011年戏剧邀请展将在北京拉开帷幕,他说今年的主题是“戏剧到底是什么”,向戏剧寻根。今年的戏剧邀请展与去年相比规模更大,剧目也更为多元。国际部分基本都是欧洲当代原创力作。两部德国戏,导演约翰・西蒙斯的《毒》和导演卢克・帕西瓦尔的《在大门外》。《在大门外》被称为联邦德国战后“废墟文学”的代表作,表达了千百万被战争夺去亲人的幸存者的悲愤。而波兰导演马修・普日文茨基的《来洛尼亚王国》也非常令人瞩目,该剧改编自波兰著名哲学家柯拉柯夫斯基《关于来洛尼亚王国的十三个童话故事》,大导说,“波兰的戏很好,我邀请他们来就来了。”

本次他还邀请了戏曲名家裴艳玲,此次她将带来名为《寻源问道》的戏曲集锦,以京昆梆三种唱腔演绎《洪洋洞》、《夜奔》和《走雪山》等选段。大导介绍说,“裴艳玲是我心目中崇拜的戏曲大师,唱、念、做、打都一流。现在舞台的戏剧太像戏剧了。”

大导自己有四部戏在本次邀请展上演出,《老舍五则》、《命若琴弦》、由濮存昕主演的《建筑大师》和《伊凡诺夫》,《伊凡诺夫》还在排练中,但大导表示将会是他晚年重要的一部作品。

我没那么深刻

时代周报:大导你年近八旬还在排戏,是否也说明戏剧界创作力的匮乏和艺术大家的断代?

林兆华:关我什么事?这不是我的工作,我根本不考虑这个。什么断代不断代的,中国好的东西都断代。我愿意玩,一辈子都在排戏,想做就做,这不挺好的?

时代周报: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你的多部作品被贴上“先锋”、“实验”的标签,能谈谈你在这方面的探索吗?

林兆华:我排戏没有先锋传统的概念,我想怎么排就怎么排了。他们爱怎么批就怎么批。我没这个概念,什么是传统,什么是先锋,什么是后现代前现代,我没有。观众爱怎么反应就怎么反应。

时代周报:年轻戏剧人的心中你就是一面旗帜,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好像他们很难成长起来。他们还需要培养吗?

林兆华:应该成长,我没有那个觉悟培养青年下一代,艺术人才不是培养起来的,是天生的。

时代周报:戏剧制作人袁鸿说北京很多年轻人做戏,遇到不给演出等困难,他们就给你电话或挂你的大名,一听说是大导的戏就可以演了。

林兆华:有吗?不知道,我期望他们好好搞戏,搞完我看得见,他们可以写剧本、排戏,应该鼓励他们多做,但是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国家剧院里头,真的。

年轻人有好剧本我一样会合作

时代周报:你对高行健的剧本评价如何?你喜欢和什么样的编剧合作?好像你对名著比较感兴趣。

林兆华:我很幸运,在上世纪80年代碰到了高行健,90年代我又碰到了过士行。在此之后我发现,中国原创的戏剧文学式微,再找一个类似高行健或者过士行的人物,已经很难。不客气地讲,我们现在很多文学创作、戏剧创作大部分还是在意识形态上打转转。

其实我是无所谓和谁合作,高行健和过士行也好,以及国内外的名著也好。名著当然是好,思想精神厚重,人物也厚重。如果现在年轻人有好剧本我一样会合作。

时代周报:反映当今这个时代的戏剧少,眼下世相纷呈,这个时代比戏剧更戏剧。你如何用自己的戏剧反映这个时代?

林兆华:每个时代都比戏剧更戏剧,现在更荒诞。我没这个能力去反映这个时代,谁的作品能反映当代生活我就排,应该反映啊,可是现在缺乏反映当代生活的剧本,戏剧文学缺失,戏剧文学太少了,没那么多剧本。

时代周报:你之前说过,戏剧应该以文学的形式在人们的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林兆华:我忘了,我没那么深刻,戏剧文学就是戏剧文学。我们现在大多数人都不是注重舞台演出,包括你们看戏在内,都是带着对戏剧文学的解读去看的。这不够,舞台是演出,舞台是舞台艺术,是根据戏剧文学创造的,但是两码事。

时代周报:那你觉得中国这些戏注重的是什么?

林兆华:中国戏大多数是为戏剧文学服务的,我是为我自己导演服务,我要表达什么我就去这么做了。

时代周报:你指的是中国哪些戏呢,你觉得孟京辉的戏有戏剧文学味道吗?

林兆华:也别比较,他们有他们的味道。

时代周报:内地戏剧导演是否都要走孟京辉的路才能成功?你喜欢赖声川的戏吗?这两位是否代表了将来年轻戏剧导演的发展方向?

林兆华:别去谈人家,都做得挺好。

我只排有感觉的戏

时代周报: 7年前你把契诃夫的《樱桃园》搬上舞台,现在排他的《伊凡诺夫》,什么原因让你对契诃夫的作品如此感兴趣?

林兆华:排《樱桃园》时我就读过《伊凡诺夫》的剧本,现在再读,有感觉我就排了。我对契诃夫和莎士比亚没有多少研究,不像专家们研究契诃夫那么透,我要表达什么我就去表达什么,这不就完了。

时代周报:这出戏是如何设置伊凡诺夫这个人物的?

林兆华:契诃夫写这个戏之前曾说,我一直怀抱着一种大胆的幻想,很想把迄今为止我所描写的那些哀愁悲伤的人物都概括出来,并且以我的伊凡诺夫来结束对这些人物的描写。这是契诃夫写的第一部戏,却是莫斯科艺术剧院最后一次搬上舞台的契诃夫作品,而且是在契诃夫去世以后。

时代周报:在这个时代排《伊凡诺夫》意味着什么?你觉得他吻合当下中国知识分子形象吗?

林兆华:他是一个失败的精英,一个没有思想也没有未来的知识分子,给自己打垮了,契诃夫后来这么写。他到底和我们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像不像我不管,我只排对我来说有感觉的戏。

中国要有自己的学派

时代周报:你还能记起来上世纪80年代小剧场是什么样的状态吗?

林兆华:那时有很多戏都不能演,现在挺好,都能演了。

时代周报:当下的戏剧状况是怎样的,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林兆华:我三年没看戏了。目前戏剧很活跃,有很多戏在演,现在年轻人做戏不是挺好的吗?不过当下的戏剧都缺乏戏剧文学对戏剧的影响,好的作品比较少。

时代周报:在上世纪80年代,你的“没有表演的表演,没有导演的导演,不像戏剧的戏剧”说法曾遭遇批评,但你坚持你的探索。平时和演员谈戏时,你怎样拿捏这个分寸?

林兆华:表演要看什么表演,在西方有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以及各种学派,我尊重中国传统的表演艺术美学。要扮演,它不能都是体验,都是光演人物,但演员达到一定程度,可以忘形,可以随意,可以即兴,迸发出不是我要求的东西,而是我们追求的那个更高的境界,这些东西是可贵的。学的都是体验,但它还是比生活表现得更夸张一些,这个是当然的。

林兆华代表作品:

与高行健合作:

1982年,《绝对信号》

1983年,《车站》

1985年,《野人》

与过士行合作:

1993年,《鸟人》

1995年,《棋人》

1997年,《鱼人》

2004年,《厕所》

2007年,《活着还是死去》

林兆华戏剧工作室作品:

1990年,《哈姆雷特》

1994年,《浮士德》

1998年,《三姊妹・等待戈多》

2000年,《故事新编》

2001年,《理查三世》

2004年,《樱桃园》

2006年,《建筑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