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磊:继续收紧信贷降温全民炒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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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资炒金

时代周报：去年以来，中央银行12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5度加息，货币政策已全面收紧。既然如此，全民借贷的资金从何而来？

陆磊：首先，投机性领域的游资进入了民间高利贷市场。原本，这些资金流转于房产、土地、资源类产品等行业，但这几个市场或是不景气，或是遭受管控，致使投资客转战资金市场。

其次，鉴于目前的宏观调控政策，实体经济资金面已不像过去那般宽松，故而，正规的商业性金融机构也有积极性为相对高利的市场提供资金，主要通过表外融资的方式实现。

此外，由于人民币升值，境内外的流动性都在向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型市场堆积，致使中央银行在目前的货币体系下不得不被动投放基础货币，而这部分资金进入实体经济后便会形成额外的流动性，导致资金市场热钱涌动。

时代周报：7月21日，人民银行温州市中心支行《温州民间借贷市场报告》，其中指出，该市的民间借贷市场目前处于阶段性活跃期，市场规模约为1100亿元，年综合利率达到24.4%的高位。在目前的情况下，接盘者为何能够承受高价资金？

陆磊：假如你是一个企业主，主营业务的利润很低，但却借了高利贷，那么，勇气从何而来？因为，你还有土地、房产、矿石等可以变现。这些资产都在升值，所以你不害怕，至于实业的盈利率，相形之下显得并不重要。而这就是泡沫。

目前，一家企业能否承受高利率，不能简单地用生产利润率或者资金回报率衡量。企业可以通过出售存货、土地或者原材料等方法以支撑高价的资金，而支点是整个市场的预期。一旦市场预期出现逆转，认为企业所拥有的资产不再值钱，那么，这将是危机的开始。换言之，企业能否撑起高利贷不取决于其主营业务，而在于市场对于其资产价值的市值未来是否会下跌的判断。

货币政策勿变调

时代周报：江浙一带，民间灰色金融由来已久，而今，炒金甚至成为家庭理财新宠，在您看来，应该如何根治？

陆磊：如何从根本上解决，做金融体制改革吗？太晚了，任何一个金融体制的调整没有三五年无法完成，而全民炒金的态势必须在短期内出一个说法，即便不能治本也必须治标。

而我认为，既然大炒资金，这说明一点，流动性仍然过剩，也就是，不务正业、流转于投资领域的资金仍然存在。目前，大多数学者认为，这是信贷过紧造成的，但我认为，这（指收紧信贷，记者注）是对以往的矫正。过去，我们太松了，致使大家对于资金回报率的期望过高，总是拿着炒卖土地、原材料等资产的收益率作为正常的回报率。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所以，货币政策下一步怎么办？四个字，继续收紧。

时代周报：这是否会进一步加剧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

陆磊：如果中小企业继续借进高利贷为自己筹资，一定要明白“权责对称”的道理，也就是，当你拿了高利贷，一定要意识到未来会有无法偿还的一天，那时就是破产的日子，否则，请不要借钱。

其次，如果放松信贷，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负利率将进一步提高？当初，我听到太多的学者呼吁加息，因为，我们的负利率已让老百姓支付了数以万亿计的通货膨胀费。保守估计，用通货膨胀率减掉一年期存款利率，乘以居民储蓄存款余额，那就是1.5万亿元。此前，太多人建议加息，这是收紧货币的表现，那么现在，是不是要让老百姓付出更多的负利率成本？

这显然没有道理。目前，8月份的通胀率是6.2%，而一年期存款利率只有3.75%，这意味着银行的存款人无法得到正常的回报。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提高负利率？凭什么让全体公众补贴中小企业？

而且，即便为中小企业提供廉价的资金，谁能确保其会将全部资金用于主营业务而不搞投机？从2009年到2010年，我们观察到了什么？观察到铁矿石价格的猛涨，实体经济缺乏投资机会，大量的个人、机构，包括中小企业拿了钱去炒房、炒地。这是不是一个事实？如果是，我们该不该矫正？

而从另一角度来说，难道中小企业就是善茬？其实不然，每个企业都是理性的，其若能廉价地得到资金，就一定会谋求高回报，而当其缺钱时，他就开始叫嚷，试图把成本转嫁给全体公众，这合适吗？

勿将民间金融纳入正规监管

时代周报：目前，温州民间借贷出现“崩盘”迹象，不少企业潜逃，“放贷人”失踪。对于极为活跃的民间灰色金融，国家应如何监管？

陆磊：请不要将非正规的市场纳入正规监管。无论管理层还是学者都曾再三呼吁要把民间融资纳入正规监管，而我强调，请不要这么办，否则，这等于在中国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道德风险。

金融监管是针对这样一种情形：有一类金融机构，当它开门办业务时，吸收的是不特定多数人的债权，所以，必须要有一个机构监督那个吸收公众多数存款的人，确保其能按照存款人的利益办事。

而民间金融一旦纳入监管，那么，全民要为此负责。只要是正规的金融机构，当其出现问题无法偿付债务时，就要由全体存款人承担。而若存款人承担不了，则由央行印钞票，即通过通胀费的方法解决。

但实际上，民间借贷的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愿借进，一个愿借出，当一切顺利时，一方获得高利，而这部分利润，全体老百姓是否能够共享，如果不能，那么，为何当借贷出现问题时，要由公众来负担？这是一种极不公平的方式。

所以，民间借贷，请不要监管。实际上，民法就可以调节债权债务关系，一个借了，一个不还，如果出现问题，那么，走法律程序，打官司就行了。

目前，有说法认为，这一次的高利贷风潮可能引发中国的“次贷危机”，那么，引发就引发，这些人当初通过廉价资金获得巨额利润时并没有让公众得到好处，那么，问题爆发时，他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付出代价。

时代周报：如果“次贷危机”发生，是否会对中国的实业乃正整个经济带来伤害？

陆磊：原本，这些企业应该从事实业，但他们没有；原本，在资金面趋紧、融资成本高涨的背景下，企业应该考量自己的行业是否还具有竞争力，但他们没有；原本，他们就不该借钱，但他们借了。所以，当你把资金借给他们时，你就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冷却全民炒金风潮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即进一步收紧信贷，如果放松了，那将制造一种权责不对称的畸形的金融体制，而这将违背过去十多年的金融改革的基本方向。而如果这一方法将导致金融危机，那就发生吧，我们的国家，在目前的金融体制下，已经到了坚定不移地矫枉过正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