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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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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晖何时走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在每次激情过后他顶多会睡上一小时,随后起身冲凉,抽支烟,我和聊几句,然后开车带我出去吃饭。餐厅总是雅致而高档的。乐晖了解我,吃对我倒在其次,重要的是明净舒心的环境带给我的愉悦和自在。尤其在满足感逐渐消退,寂寞开始浮出水面的时候,这种不露声色的体贴宽慰尤为重要。不过这基本上发生于上午。如果是下午的话,乐晖会不容置疑地在四点半以前离开,驱车回家,和太太、女儿一起吃晚饭,享受天伦之乐。四点半之前的乐晖,温柔而冷酷。

一切不出所料,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是一年多前认识的。那时,我24岁,乐晖42岁。我是一家二流杂志的记者,乐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我那时负责“人物”版的采写,经常采访多种所谓成功人士。如果对方是企业家,还得借机拉些广告作为杂志社的创收。但我通常不屑于做这种事,虽然这与我的个人收入息息相关。领导对我的评价是:“是个,但无经济头脑,不够务实,终难成大器。”当了一年多的记者,我连个版面编辑也没混上。

我也不是不爱财。我嗜衣如命,用名牌香水,讨厌坐公交车,要么走路,要么打的。我喜欢去格调优雅的餐厅和酒吧,喜欢看小剧场话剧,喝极品咖啡。

我喜欢有钱有地位的男人。我看重的倒不是钱和地位本身,而是这些赋予男人的更为内在的东西,比如优雅、从容、大气、品位、宽容和宠辱不惊的气质。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一个女人说她真正爱的是一个男人本身而不是附加在他身上其他什么身份和元素,那么这个女人不是幼稚就是虚伪。

对乐晖的采访任务是社长给我联系来的。社长曾向乐晖婉转地提过“广告”事宜,但乐晖不置可否。在安排我采访前,社长暗示我勿忘再次向乐晖提及此事。乐晖和社长认识,虽不是很熟络,但这点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采访安排在四月一个工作日的下午一点。地点是戏剧学院附近的“真锅”咖啡馆。

我那天穿了条短袖羊毛连衣裙,烟灰色、高领、及膝。简洁且突出腰线的设计与我高挑婀娜的身材相得益彰。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15分钟,与一个身价数千万的上市公司的老总初次会面,我想自己还是谨慎些为妙。

走进“真锅”,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穿蓝色细格衬衣的男人冲我微笑,然后起身向我走来。他就是乐晖了。

真正的采访其实只进行了一刻钟。对于事业和功名,乐晖轻描淡写,十年经历弹指一挥间,没有得意和张扬的成分。对于婚姻和家庭,乐晖也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幸福。他说他太太是在他一文不名时嫁给他的,他们有个7岁的女儿。他和太太相敬如宾。乐晖的言语和举止,自然地流露亲切、优雅和一种修炼到家的成熟。这让我很舒服。

午后的阳光透过沿街的大玻璃窗斜射进来,妖娆的咖啡香在我和乐晖之间漫溢。

两人终于还是游离了主题。乐晖告诉了我他年少时的轻狂、无果的爱情和始终没有实现的作家梦。我也说了我的过去和现在,是一种跳跃的、没有章法的表述。乐晖颇有兴味地看着我,始终在微笑,眼睛很明亮。

从“真锅”出来已是四点了。乐晖邀我坐他的黑色奔驰车送我回家。乐晖告诉我,他每晚都会回家吃饭,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我在心底肯定他是一个好男人。乐晖开车的样子令我心跳了好几下。想了很久,我觉得惟有“性感”一词贴切。乐晖一手开车,一手拿出本通讯录,让我留我的手机号以便文章出来后及时联系。看见通讯录的封面上憨态可掬的樱桃小丸子的贴纸,我笑了笑,挺开心。乐晖解释说,这是他女儿贴上去的。我又笑了笑。

我突然想起改变路线。我让乐晖将我放在太平洋百货门口,而不是送回家。那么好的天气,我想逛逛街。

广告的事最终还是被我抛在了九霄云外。但两天后,社长告诉我,乐晖打入杂志社一张10万元支票。我这次创收有功,提成不菲。

后来,一切不出所料的,我们在一起了。

有一次在经过华山路时我问正在开车的乐晖是何时看上我的。乐晖很肯定地说就是第一次。当时隔着大玻璃,乐晖的目光被一个远远走来的女孩牵引。倒不是这女孩有多漂亮,而是女孩身上洋溢着融合和疏离这两种完全对立的气质,这使她随和亲切而又冷若冰霜。女孩正朝“真锅”走来,女孩进了“真锅”。当时乐晖就预见了日后这女孩必将与他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感情的天平上,他的妻子才是秤砣

我当上了版面编辑。每一期,乐晖的公司总会固定有一笔不小的广告费打入杂志社的账户。我只需心安理得地等着提成和表扬。为此,我深深地感激乐晖。不光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乐晖从未破坏情绪地直接将钱塞给我。他了解我需要成就感和内心的独立。他宁愿支付高出几倍的费用,来满足我的这种内心需要。而我也宁可掩耳盗铃地认为这是我的工作成绩。

乐晖每周会与我见一次或两次面。每次总会买不同种类的鲜花来,并剪好插在花瓶里。他还时常不露痕迹地送我一些价值昂贵的礼物,并想出各种令我舒服的馈赠方式和理由。

我珍视这每周难得一聚的光阴。在乐晖每次停留在我家中不超过3小时的时间里,我一直是温顺而充满魅力的。而当每次乐晖离开我时,我就会叫我的铁杆女友一起逛街购物,吃喝玩乐,用名义上是我的而事实上是乐晖的钱消费一通,直至筋疲力尽。

我们很少打电话。我知道乐晖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我从不在晚上和双休日等任何乐晖会感觉不方便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乐晖也仅在确定约会时间、地点时才打我的手机。不见面的时候,我们有各自的生活,我们是完全陌生的。

偶尔在周末的时候,乐晖会带我去周边地区玩,但不过夜。只有一次,在太湖边的宾馆,我们说好了过夜,第二天再回去。但傍晚时分,乐晖的手机突然响了。乐晖神色紧张地示意我不要出声,犹豫了一下然后去了洗手间接电话。我知道一定是乐晖的太太打来的。

乐晖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还在开会。今天大概回不去了……是吗?药吃了吗?……好吧,我马上回来,大概要两小时……你当心一点。不行的话叫你妈先过来陪陪你……”

从洗手间出来的乐晖有些歉疚地说:“我太太有些不舒服,叫我赶回去,今天真不顺。”我努力咽下失望和委屈的气泡,甚至还礼节性地询问了病情,叫乐晖别太担心,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就好像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们只是认识,仅此而已。

回去的路上我们很沉默。我觉得,不是今天不顺,而是“不顺”始终潜在,只不过今天爆发了。然后,我俩都发现,在感情的天平上,我原来只是一个最小的砝码,而乐晖的妻子却是个秤砣。

太湖夜景依旧迷人。黑暗中,乐晖的右手握住了我的左手。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将手插入了乐晖的手指,心里有些悲凉。

我去南美的签证签下来了

我从未见过乐晖的妻子,乐晖也很少描述。虽然我在脑海里已经无数次假想过她的美丽和高贵。我想趁这几天,无论如何要见她一面,只是想看看她什么样。

一个下午,我来到乐晖妻子任教的学校。我没有勇气向其他老师打听乐晖的妻子。我觉得熙熙攘攘的学校里充满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这个形迹可疑的年轻女人。

我在小卖部里买了瓶可乐,坐在篮球场子的看台的最高层慢慢地喝,心情很明澈。

不知坐了多久,我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奔驰车开进了校门。乐晖没有下来,估计在车里打手机。不多时,我看见一个穿浅色套装的女人背着包从教学大楼出来,走到“奔驰”前,娴熟地打开车门,进了乐晖的车。因为距离远,我没看清女人的外貌,但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成熟优雅、生活安逸的女人特有的韵味和不战而胜的矜持庄重。我觉得女人是看见我对她的观察的。但女人洞悉一切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我身上。她知道我不是她的对手。

但那天晚上,我觉得内心空前寂寞。我摸出了手机,第一次在夜晚给乐晖打了电话,我哽咽着说自己好累,任性地执意要乐晖送我回家。

再然后,我们没有见面。

两周后,去南美留学的签证签下来了。我要先飞往南非,再从南非转机至阿根廷,总共要飞36个小时,一去两年。走的那天,父母去机场送我,母亲哭了,我也哭了。父亲也是眼睛红红的,那么遥远的西半球、南半球,那么长的时差,那么陌生的令人绝望的葡萄牙语!

我战战兢兢地躲避着想乐晖的念头。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都会令我的眼泪决堤。我没告诉乐晖我的行程和计划。虽然我也和乐晖曾经设想过一个多年以后我们在南美重逢的凄绝美艳的故事,但那毕竟只是故事。就像《梁祝》最后的化蝶一样,总要给注定没有结果的故事加个安慰性的尾巴。

(责编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