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鸡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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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饭馆喝高了，想点一份鸡丁，却听有人嚷嚷“鸡的皮”。我说不要鸡皮，那人不理，照说不误。谁呀，这么牛？追着声音看去，那人在高处，在一个大盒子里，是电视人在抑扬顿挫说新闻。我哼了一声，怪他不好好说话，一个“国内生产总值”，用中文就可以说得明明白白，偏要用洋文说GDP，听上去，可不就是“鸡的皮”！这还不算，他又拿出庄严声调宣布，咱们“鸡的皮”又增长了，已经是第几第几了。

我睁开醉眼，观察各张饭桌，谁在满意地微笑，谁微笑谁是领导。对领导来说，“鸡的皮”肯定是好东西，是成绩单、保险单、提拔单。提拔干部时，要不要填单子？按说把“鸡的皮”整上去，上级高兴了，一句话就管用。但上级比较老练，手续还得走，所以应该填单子。单子上最重要的一格，准保填“鸡的皮”。至于行政干预、胡乱规划、大拆大建、资源浪费、环境恶化、中饱私囊、官民矛盾等等，有没有格子可填？估计不会有。一“皮”遮百丑，只要把“鸡的皮”扯大了，一切都好说。

饭馆里没人微笑，也没人认真看新闻。这种新闻，老百姓不一定爱看。这种小门脸，领导不一定爱来。

闲着没事，我跟自己打赌，说完“鸡的皮”排第几，电视人能否接着说，百姓生活排第几了。

电视人没说。我把自己赢了。我就知道，他不肯说。

他不说咱肚里也明镜似的，百姓生活并没有同步提高。相反，还冒出一个大自然不会有的“奇迹”：“水涨船低”。就是说，教育、生态、工资、住房、医疗、育儿、养老、食品卫生、社会保障等等，凡是跟国民福利相关的指标，都跟“鸡的皮”的增长差了好几个档次。狠命扯“鸡的皮”，除了对官员升迁有用，还真看不出对百姓有啥好处。

甭跟我说什么先治坡、后治窝，大河有水小河满，老百姓的小河也没满呀！再说，为什么先得紧着大河满呢？小河不是源头吗？小河辛辛苦苦给大河供水，大河把水都弄哪儿去了？

也甭跟我说，观念的转变，调整的难度，要有一个过程。过程，过程，“过”了几十年，还要“过”多少年？难度，难度，有什么难的？咱们不是最能办大事吗？批一个工程，几百亿！再批一个项目，几千亿！流水般顺畅，吹泡般容易。相形之下，把民生改善几个百分点，就比登天还难？

至于观念，更不是障碍。现在资讯多发达呀，谁的认识不深刻，哪个的脑袋一锅粥？说别的都是虚的，关键是欲望，是利益，是“闷声发大财”的主不肯缩手，谁来制约他们，如何管好“大河”，怎样监督“用水”，拿什么确保“鸡的皮”与漠视民生的做法，与私利、短视、好大喜功脱钩？做好这一切，跟“鸡的皮”相比，哪个更重要？

我很佩服自己的见解，想趁着酒劲，说给饭馆小伙计，说给各位就餐者。他们能不能夸我两句？可是，就算夸两句，又管什么用？你没听说吗？群众拥护的当群众，领导拥护的当领导。还是好好吃饭吧。

鸡丁终于端上来了，份量又减了，价格又涨了。别激动，好好吃。

【选自《新浪・博客》】

插图／自吹／商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