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智先书画印略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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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末，智先作为四川书法学院毕业的两名优秀学生之一，被选送到北京《中国书法》杂志工作，两年多后，又到《中国书法全集》编辑部工作，可以说在松竹草堂与我朝夕共处十多年。有人戏言，八方斋和松竹草堂是书法界的“飞机场”，不少杰出人才从这里“起飞”，飞上书坛星空闪耀星光。而刘智先是唯一的一颗没有起飞的星！这颗没有起飞的星，不是星？他没有星光灿烂？非也！

鲍照《芙蓉赋》云：“上星光而倒影，下龙鳞而隐波。”这诗句告诉我们：飞上天的星星撒下星光，也许只是荷塘里的倒影，随波荡漾而已；而如龙鳞隐藏在水波下的莲藕，才是真正有益于人的果实哩！说得好，智先就是龙鳞深隐于波的真正的书坛之星。

“厚积薄发”并非是一种为艺的策略，而是为艺的必由之路。“王羲之书暮年乃妙”，并非羲之不聪明，而是一种大聪明、大境界，是一种循天而成的真正的天才。大器晚成，非为愚纯，而在铸造。我曾经多次举过一个浅显的例子：你要在沙滩上垒一个十米的沙堆，你至少要打十米直径的基础；你要垒一个五十米的沙堆，你还用这十米直径的基础行吗？书法不是实验艺术，只追求昙花一现的灿烂。书法和汉字是一对孪生兄弟，它有近万年的发展史，以及近两千年的自觉艺术史，它是一门靠积累而不断创新的成熟艺术。汉字的生命有多长，书法靠积累而发展的历史就会有多长，这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宿命。在“十年寒窗”中，智先勤奋耕耘于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的名品考鉴之中，自造其书便有一种朴茂恬然的静气氤氲其中。基于对现代考古学资料的长期研究与积累，形成了智先独具面目的破体书风貌。智先的榜书对联最为精到，他以北朝造像为体式，用笔却有简牍笔意，其书故能刚柔相济，敦厚中有疏朗之致。其作扇面小行书，却以流畅的方笔一气呵成，不露一般写碑者的作意。智先亦善作行楷书，无论中堂或斗方皆取北碑体，然而他以行多于楷的破体之法，于是又祛除了北碑楷体间架结构的雕琢味，严正宽博中自得一种寓巧于拙的书卷气息。智先又精于篆刻，故其作篆书每每方正而简略，而治印又得书写笔意。所以，智先之篆如印，智先之印如篆，此是将破体之法越界稼接之妙。他偶尔也作行草，亦以碑体破行草，自得一种流畅而不轻滑的朴厚境界。

其实，这些皆非智先书法的最大特色，其最有得处，便是造其书而得其人。“淡定执著”正是智先书法的内核和外化，这是“书如其人”的最高境界。每见智先之书，我都得一种亲切与感动，正因为见其书如见其志、如见其心，亦如见其人也。智先自嘲长相矮小丑陋，但其“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亦可称奇。孟子有三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此种境界，智先仿佛得之。否则，何以谈“淡定执著”，何以来“厚积薄发”？

智先画花鸟，师从蜀中名宿、乐山画家李道熙。李道熙先生与李琼久先生并称“嘉州二李”，是嘉州画派的创始人，其人甚有谦谦君子风，亦某之忘年交也。李先生善行草书，书风拙厚，并以书入画，文采斑斓，智先颇得其师为人为艺风骨。智先作花鸟用笔简洁而自信，往往以没骨作花，再点缀齐白石式工笔小虫，可谓粗中有细、刚中有柔，远观亵玩，皆有所得。据说，智先的花鸟画市场效应不俗，什么原因？某以为，他并不以“自家风格”信手涂抹忽悠人，举凡吴昌硕的苍劲、齐白石之生动、山人之冷峻、赵之谦之华彩，取之用之，实实在在，皆可让人看得懂来源门道，再配上雅致的款识，足可称雅俗共赏。

智先很谦虚，要我指点一二，我亦不能俗套。坦率地说，智先的书、画、印均尚未达到他应该达到的高峰，距离他辉煌的顶点还有路要走。他的囊中揣满了古圣先贤艺术经典的奇珍异宝，倘若再以不断递增的学问开掘之、熔炼之、铸造之，必将会构筑出更为独特的自家魂魄，终成大家可期也！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来看今天，刘智先亦无愧于自己华丽的前进足迹，那些尚待润饰的细节，正在探寻的蒙胧境界，正是中青年时代的厚积而薄发的见证。正因于此，一步一步累积的这最初的丰收，亦是弥足珍贵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