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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有谁的梦(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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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你是否会在某一刻情不自禁地想去拥抱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可爱,而是因为他寂寞?很多时候,寂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那种无力挣脱的痛苦会让我们的心变得寒冷,也让我们的情感变得麻木。

拥抱,只是为了能够去温暖一颗寂寞的心。而在短暂的温暖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会降临。那个让安小果心动的男孩,果然埋藏了很多的秘密,多年来一直默默承受着寂寞的青春,所以不愿敞开热情去迎接一切。

即使这样,面对爱情的悄然而至,他的心里,也会绽放出温暖的花朵的吧。

从上向下数第四排,靠近左边的第二个窗子,那是我家。

什么?安小果摘掉耳机后,金翎夏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什么?安小果嘴张得更大了。你住在这幢楼里?安小果几乎是嚷了出来,啊,我上次还说了那些傻话……

嗯?金翎夏侧过头,不明其意。

就是那些啦,我说这些建筑太美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能住进去多好……天,太丢人了。安小果翘起了嘴,神色有点娇羞。

我记得。我也记得我对你说,这样的生活并不好,你不会喜欢的。

你是这样说过,没错啦,可是,可是……

想不想去我家看看?金翎夏第一次打断了安小果的话。他问得很平淡,但在安小果听来,他对她的答复抱着真诚的期待。

可以么?会不会……太打扰了?过度的喜悦竟使她畏缩起来。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过。

看到安小果因惊奋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脸,金翎夏停顿了一下,平静地望向她,不想去么?那……算了吧。不过,我并不是坏人。

我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突然有点难过。一个人生活,一定很寂寞吧。对不起。安小果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嗯。有一点。不过,真的,谢谢你。

安小果此刻很希望白小鱼在,她不是说,金翎夏还从没对谁说过谢谢吗?

树野,还记得我们有一次来这里吗?你满怀憧憬地指着那些建筑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住进那里,该有多好啊。

我淡淡地笑了。你果然是个傻瓜,和我一样虚荣的傻瓜。我告诉你,那样的日子并不适合我,也可能同样不适合你。我们就做平凡的人吧,没什么不好。你欢喜地拍拍我的头,说,好容易满足的小女人。我说,当然,然后,长久地沉默不语。

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适合我。我不喜欢。树野,你也不会喜欢的。

楼道阴沉沉的,很空寂,除了电梯的声响,难得再有其它的动静。各家都门户森严,并且看上去一模一样,楼道灯惨白暗谈,走廊的格局有点曲折,总也走不到头的样子。

喂,这里怎么像是鬼洞啊……安小果刚一开口,发现回声特别大,嗡声嗡气的,只好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身形幽幽,貌似鬼魅,飘下楼去。安小果不由得抓住金翎夏的手。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安小果站在金翎夏的旁边,紧张地注视着。

我说,你每次开门都是这么慢吞吞的吗?

金翎夏看她一眼,说,如果你不抓住我的一只手,就快多了。

一抹红晕骇然地从安小果的耳根下冲了出来。

大到不能再大的房间。

安小果傻傻地站在门口,傻傻地笑,半晌才蹦出一句,金翎夏,你家好冷。

明明是炙热的夏天,在这里,却空旷得清冷。不是皮肤的冰凉,而是,深入骨髓的那种寒冷。

不好意思,我习惯了,没有感觉。

习惯了?在这样寂寞的房间里,要一个人待上多久,才称得上习惯?因为感觉不到冷,所以才会对温暖也没有感觉吧。

以前安小果总是很厌烦人群的吵闹,此时,才体会到独自的辛苦。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心颤颤地抖动着。她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痛楚。她抱住了金翎夏,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事后她多次回想那个过程,都想不起自己怎么就抱住了他,轻轻地,牢牢地,抱住S她感受着他的体温,甚至,感受到了他的血脉。它们,是这房间里惟一温暖的东西。

她只想这么抱抱他。她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好看的眼睛,这没什么啊,她觉得他整个身体都在向她呈现着一种表情,单薄的,冷静的,又微微欣喜着的表情。

情不自禁――她必须依赖着这四个字原谅自己的冲动,维护自己的勇敢。

他握住她的手。他只想这么握住她的手。一直以来他的身体都是麻木的。他厌倦着自己的身体。他觉得它轻得就像个影子。做梦的时候是影子,清醒的时候还是影子。可是,现在,他飘忽的身体分明承受着温暖,巨大的温暖,就像太阳冲进了他的胸腔。

寒冷的时候,我总喜欢抱住一个人。我想,这可能是最温暖的,我的样子,我们的样子,都是温暖的。

听着安小果的声音,金翎夏觉得温暖就像一个不速之客,正推开他的心门,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空荡荡的房间响起了歌声,安小果的歌声。那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金翎夏的眼前掠过大片大片的幻觉,葵花田,星光海,芦苇船,沙滩上的城堡,天空里的鸽群,海底的珊瑚礁,所有的连在一起,成为古老神秘的迷宫。安小果的歌声挤满了所有狭长的,千变万化的甬道,就像一只衔着火种的候鸟,笨拙地横冲直撞,却意外地温暖了这世界最暗淡的角落。

安小果松开手臂,年轻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她觉得有点疲惫。刚才的勇气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金翎夏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忽然,他的头就剧烈地痛了起来,一下一下,牵动着身体里不知哪根神经。眼前漆黑一团。影子一样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沉重到他恨不能马上卸掉这个躯壳,让灵魂抽丝样地脱离,飘在半空。温暖一点点地被痛苦淹没了,窒息的渴望和无助的恐惧,在黑暗中散放着冷漠的光泽。

最近常常会这样发作,痛得太厉害的时候甚至晕了过去,那些在光亮中短暂停留的脸,也在飞快地消失,清醒后的记忆里,只有,绝望后的平静。也有些时候意识清醒但眼前漆黑一片。医生说这是短暂性失明,避免不了的一段病程。既然无法避免,他更希望命运的手可以干脆利落地扼住他的喉咙,穿越那些正蠕动着的变了形的黑暗,在另一个不可预想的世界里,他相信,他的身体将永远闪耀着光芒。

金翎夏抱住头,蹲下身去。他狠狠地咬住嘴唇,顽强抗拒着身体轻轻的战颤。

啊……你怎么了7哪里不舒服吗?安小果慌忙放下杯子,第二次,第二次抱住了他。他无助地斜躺在她的怀里,身下是冰凉的地板。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漆黑一片。他看不到她。他只能,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像水草一样柔软纤长,这幸福的纠结让他虚弱、紊乱的命运,正一点点地变得翠绿起来。

还是头疼吗?要不,我帮你按摩吧。安小果惊惶失措地把手放在他汗涔涔的额头,轻轻抚摸着。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此时的他离她是那么的远。他的眼神黯如黑夜,他凌乱的头发无风自舞,他是黑暗之中惟一的光亮。她怜惜地微拢手指,将光的碎屑一寸一寸地

铺在他的额头。

模糊的光亮像梦一样由远而来,他看到了光的脉络,有的健壮新鲜,有的,则那么苍老和衰竭。

空旷的客厅忽明忽暗。他缓慢地起身,又虚软地倒在沙发上。

你的手好凉啊!安小果惊道。她将他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温暖着。

我没事的。金翎夏勉强说道,秀气的眉毛仍是不能舒展。

怎么可能没事啊,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总该去看看医生吧。

不用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承受了巨大的痛楚之后,依然是淡淡的口气。

安小果赌气地转过身去。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也不去看医生,万一是很严重的病怎么办!

金翎夏没有说话。

安小果继续说下去,你知不知道很多病刚开始都是头痛,比如……

失明。

什么?!安小果惊怔,脑袋嗡鸣。

是隔代遗传。所以看医生也没有用的。大概20岁,我应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医生是这样告诉我爸爸的。

金翎夏,你不要吓我……

我那时还小,他们以为我不会懂。我爸爸为了留住我妈妈,把一切隐瞒了下来。我也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那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崩溃,不是么?

安小果完完全全地呆住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超出了她想象的范畴。

金翎夏慢慢地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说,这是我记忆中惟一有关我妈妈的东西。

十字架?安小果接了过来。

是啊。她是基督教徒。只是,她走得比较匆忙,忘记了带上它。

走得比较……匆忙,难道她什么也没对你说么?

哦,说了。

什么?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何必生下你。

安小果的眼泪夺眶而出。真不敢相信,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特别是,一个信仰上帝的基督教徒。

这不怪她。不是所有的母亲在灾难面前都会选择坚强。金翎夏转过身来,淡淡一笑。这是安小果第一次看到金翎夏笑。但她更希望没有看到。

爸爸很快也走了。他的生命不可能只属于我,也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我只是一个意外,一次相爱事件的意外。何况,还是个残次品。现在,除了定期的生活费和名义上的骨血之亲,我和他没有任何关联了。好心的奶奶陪我一起生活,前年,她死了。

金翎夏异常平静,仿佛在转述别人的故事。

安小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那你,我的意思是,20岁以后,要怎么办呢?大片的暗色涌上她的心头,久久都不肯散开。

我会在那之前离开这里,怎样的日子我都能承担,只是不想乞求我父亲的怜悯。

金翎夏?

嗯?

我把你当偶像吧,我会像崇拜流川枫一样崇拜你。

什么?

啊,不对,应该是像崇拜你一样崇拜流川枫,也不对……你们两个好像也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金翎夏被眼前这个缺乏逻辑的女生弄得更加地头痛起来,摆摆手说,你不用那么勉强地把我算进去。

我没有勉强啊。你和流川枫一样帅。不对,是流川枫和你一样帅。

……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金翎夏实在想不出安小果还会说出什么颠三倒四的话。

我喜欢你。

耳朵轻轻一颤,金翎夏愕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女生,她葵花一样的面庞因泪的洗染而变得纯净肃穆。

一股强烈的暖意在他体内左冲右撞。他像曾抵抗寒冷那样,克制着这样的温暖。

你可以现在不回答我。总之,明天再一起去画画吧。安小果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流川枫大帅哥,我可不可以给你拍张照呢?呵呵,绝对珍藏版。

哦。不置可否的回答。

她果断地按下了拍摄键,显示屏上定格了一张完美到几欲破碎的脸。

临走前,她唠叨得就像于澈一。金翎夏,我走以后要多穿一点衣服,把窗户关好。不要开空调。你可以不怕冷,可你很难保证不生病是不是。住进医院的话就不能来上学了,还要吃药打针好麻烦的……

好。我会的。又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女孩子真是心思缜密的生物。

这样想着,安小果的影子才渐渐地远了。

这个夜晚,这个房间,一盏灯始终亮着并温暖着。

这个夜晚,没有寒冷,没有疼痛,没有恐惧。

这个夜晚,只有他在流泪。除了他自己,没有谁知道。

树野,那天我把手机拿给爸爸妈妈看。我说,这是我的好朋友,金翎夏。他们不住地称赞着,这男孩子好漂亮啊。

他们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给一个男孩子拍照。也许是有意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那晚我很幸福。因为金翎夏。也因为,我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