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趣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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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风，撷来了一阵杏花桃花梨花的香味，勾引得我思绪翩翩，直觉回到了山下的故乡。

养育我成长的，是那片贫瘠的土地，那土房土墙，还有相伴的石磙杏树。屋后是一块空地，立着一个石磙子，经年与土地和谷麦的亲密，使石磙磨损得早已看不出身上的凹槽，就像已朽迈的老人，面对着庄稼繁盛的田地默默回忆着生龙活虎的昔日时光。幸而石磙有场边那株杏树在陪伴着，杏树合抱粗，正壮年，枝叶硕茂，经常把繁盛的叶杈伸向了旁边的院落。

就是这一棵沐风栉雨、默默站立的杏树，带给我多么快乐的童年呵。那时候，物质生活是极度匮乏的，孩子们就把眼光盯住了杏树，眼巴巴地看着杏树抖落一身雪花，把芽苞拱出，幻成一树粉红的灿烂，落英缤纷中，毛茸茸绿晶晶的杏儿就含在其中，几场春雨灌下，风雨中不经折磨的杏儿就落在树下，余下的就着丰富的营养，慢慢饱胀了身体，但这时候个儿有了，尚不能吃，可着劲儿酸。“麦黄时分，杏儿挨棍”，当一阵酷热的风把麦梢吹黄，到了麦收起镰的时候，杏就悄然由青变赤变黄了，成熟了。

这个时候，“偷杏”就成了我和伙伴们的常戏。掂起一个小石头，一块烂瓦片，或一团土圪垃，使劲往树上射去，杏就随着叶子落下了，大家伙争着抢着。抢到手的还兴奋着，没到手的巴巴等着下一“弹”，就听得背后炸雷一声：“鳖娃子们又来了”，那准是房主四爷，大家呼哨一声作鸟兽散。其实，四爷并不吝惜偷杏，杏熟透了摘下后还挨家挨户给孩子们送，这时候不让偷，是因为孩子们常常打杏时砸坏了房上的瓦，害得他下雨了要上房补漏。那一次，我蹬着石磙，悄悄爬到树上，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丛中，偷偷摘着吃，吃到了一个酸杏，酸得我哈喇子直流，正好滴到树下的四爷脖子上，四爷以为是一泡鸟屎，抬头一看，我被抓了个正着。

因地里活计忙，四爷一家人常不在家，我们就放心地偷，还一边偷一边做游戏，大家规定，一人十弹，看谁打得准，落得多，谁就胜利。打落的杏尽由赢家挑选先吃，其他人后吃。或者，大家打下些杏来，规定不准吃，在树下玩“踢片”，就是地上画了些方格踢瓦片，赢了把杏作为奖品。吃了杏，杏核还能作弹子，在地上隔几步远挖个小坑，看谁弹得远弹得准。或者，把杏核收藏好，来年春天在粪水里沤泡，然后埋到园子里，生发出一株小杏树，期待着能吃上自己种的杏……回想旧故事，杏树，给了我多么快乐有趣的童年啊。

窗户下，有放学的孩子们从学校吱吱喳喳蹦蹦跳跳着回家。我想，家乡的孩子们，是否也盼着杏子由酸到甜地长大?是否也在麦收杏黄时节去“偷杏”?是否也在杏树下做着各种可笑可爱、可心可意的游戏?是否这棵杏树还能给他们的童年带来无尽的乐趣?

想着想着，我无语笑了，恍然感觉到，自己就是雀跃孩童们中的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