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当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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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这样的词语给我们印象，大多是黄发碧眼大高个的西洋人；当我们有机会出国，我们也变成老外——远从东土大中华而来的黑头发黑眼睛老外。

我在印度旅行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当作“物以稀为贵”的老外，被要求合影留念，被围观签名到手软，或者享受不一样的阶层待遇。其实，外国人在印度所受到的礼遇远远超过印度本国人。无论在哪座城市都有为外国人准备的火车售票点，政府仿佛专门为外国人准备好优待条件。打个比方，如果印度人和外国人同时去买火车票，外国人肯定能买上合意的票，印度人或许连五天后的车票都买不到。是不是印度人也有崇洋的心理，还是文明古国礼遇外宾的待客之道？无论什么原因，外国人办事的顺利程度比印度本国人强不少。印度也是逐渐开放的国家，听说几年前外国人会被当猴围观，如今尽管人们依旧好奇，但已不爱围堆看猴了（联想到我被数次要求合影拍照的经历，突然脸红，是不是也是出于看猴心理，让我自作多情还以为是“明星待遇”）。

我从科钦去玛德岗买的三等舱火车票，月台上只有我一个老外在等车，我的一举一动都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有时想整理下衣服裤子也觉得被隐藏在远处的目光烧得睽睽。火车上，我和一个美国人同住上下铺，邻铺的人抱着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我们，满眼都是钦佩和敬仰；一贯爱热闹的人们也安静下来，侧耳倾听我们到底在聊些什么话题，特别是聊到与印度有关的内容，更是紧张的露出关切神态。倒是我和老美更像毫不拘束的本乡客，热闹地谈天说地。

在玛德岗下火车后，我继续转公交车去海边，车厢站着人，却独我占着两人位，并非我无礼，而是坐普通公交车的大多为平民，印度严格的等级制度根深蒂固，有一种说法是外国人的等级比印度普通人要高一等级，属刹帝利阶层（这可是与王族同级别的地位），人们既恭敬又好奇，又惟恐得罪。这种情况发生了数次，在阿拉格去卡久拉霍的长途车上，全车座无虚席惟我旁座落空，售票员安排女乘客坐我旁边，她却满脸不高兴地拒绝；在从卡久拉霍去瓦拉纳西的夜车上，有人宁可睡过道也不愿坐我身边的空位……

根深蒂固的阶层观念使印度人善于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随处可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睡觉的人们，自然地位低下，也就无所谓脸面身份；有身份的人，就会顾及脸面，会端正的坐在椅上或站着候车，衣着整洁服饰大方，阶层越高的人越不会购买平民车票，二等空调车或头等车才是他们的选择，候车时也可以坐在专属他们的房间候车……带着阶层眼光重新去看待印度民生，似乎又多了一层体会。无处不在的阶层使印度社会混乱中井然有序，人们牢记身份阶层，不会也不愿越界。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还是在玛德岗火车站，我去火车站办公室询问火车时刻。办公室坐着三个人，大家都在各自做事，但看上去并不忙碌。入口处的官员听完我的话，并没有抬头，也没有打算回答问题。我不知哪里没问对，只好重新再提问。这次他有反应，但并非对我讲话，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人指指点点，大意是今天不是他当班，请当班的人来处理此事。当班的官员翻翻手里的记录本，回答说他不清楚具体的事宜。我只好再次重复提问。大约过了几分钟，入口处坐着的官员意识到我仍在等待，无奈地打电话去调度房问清时间，说话时口气已非常不高兴，满是克制的愤怒。

一向受到礼遇的老外，怎么可以碰到这么冷漠愤怒的态度？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后来遇到一位熟悉印度的朋友，了解后才明白官员们冷漠的原因。

？印度人很在乎自己的阶层身份，阶层所代表的东西可以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不要试图请公室文员做杂役倒水送水的工作，就像别请速记员做打字员工作一样，一旦开口就是莫大的冒犯和污辱。入口处坐着的官员是更高级的领导，只有他有权利打电话去得到火车停站信息，但回复乘客咨询是当班官员的事，当高级领导被迫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就拉低了自己的身份，沦落了阶层。过了很久，我才明白自己的莽撞。印度人从出生便拥有独特的贫穷观——贱民永远是贱民，只能跪地打扫靠别人给两个铜板度日，更高阶层的人即使没钱，也会有同阶层的人供养。印度的官派作风简单理解，更像是阶层作风，你所接触的每个人因其所在阶层而有不同程度的尊卑表现，也可以用这样的观点去理解好人坏人。

在印度旅行越久，越会发现“被阶层”的老外，地位斐然，即便是有发生争执，印民本国民之间打架斗殴也不算什么，但谁也不会与老外发生争执，甚至恭敬有加。虽然最近几年印度时有对女游客的恶性新闻爆出，但都不影响“老外阶层”的待遇特殊，诸多编外的“刹帝利阶层”游客也就前赴后继地游历印度了。

静初，本名贺泽劲，旅行作家，游历世界各地，倡导心灵旅行，致力俭游天下，出版有《俭游天下》系列、《回家，达仓郎木》、《丝路遗韵大梦敦煌》等数十本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