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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他有好看的侧脸,他抽万宝路的烟,他叫林恩年。
[2000年的寂寞不打烊]
很久以后,再回忆起来,她始终都记得那时天空应该是怎样的颜色,是破碎的蓝,带着一点悲伤的纹路。噼里啪啦的燃烧后,也灼瞎了莫南蓝的眼睛。
2000年,南蓝的十六岁是与颜料,和无数个冗长的下午组成。每天准时地坐在恩宁街给路人画肖像,一张五块。也就是那时遇见林恩年,彼时他刚来到西安。背着一个大包,穿很随意的休闲服,却也很是好看。
早知道这里是座古城,初春的杨柳刚发出嫩芽,路边的圆形花坛开出一片粉色的花朵。阳光刚好,林恩年眯着眼睛时就那么不经意地看见了莫南蓝,还记得她打翻了颜料盒,一时间红绿黄蓝各色颜料全部沾染到白色的裙子上,像是一个调色板遇见了暖春。低眉微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手里拿着的背包和相机却被路人一把抢过跑了起来。
他先是一怔,然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朝着那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追去。那动作就像是一只兔子一样,在这个不熟悉的城市里拼命地奔跑。
南蓝看着他瘦弱的样子,便放下手里的东西,也紧跟在他的后面跑了过去。于是,有关恩宁街的狂奔事件,也就这样戏剧性地拉开了帷幕。
是南蓝一个漂亮的跆拳道动作把男人摁倒在了地上,他睁着一双很大的眼看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好厉害。
她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了他两眼,说,你是刚到西安吧,这里有点乱,出门在外的时候记得要学会保护自己。
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而已,却说出这样老成的话来,神情淡漠。于是在她转身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等一下,我能不能给你照张相。他拿出相机跑到她的面前,不等她说话,手指便按下快门。
那一瞬间,她扬起手里的带着颜色的笔在他的相机上画了个很大的叉子,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同意了么?
手里的相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分了家。她从他面前,绕过去,走开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里站着,是不经意间想起了在恩宁街上初见她的样子,那一刻,她是半带微笑的,可是那笑里也是凉薄。嘴巴张开,终是说出了那句话。
――喂,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连笑起来,都不快乐。
[开往幸福的慢车]
那一天的他跟在她的身后,乘上675的慢车,依稀记得上车的时候写的终点站抵达的地方是幸福路的,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MP3听,朴树一遍一遍地唱,她在睡梦中。
初春的桐树开出粉色白色的花朵,一朵朵从树上坠落下。那一瞬间,她听见云朵裂开的声音,报站的声音响起来,和平里。她踮着一双脚下车,在她身后紧跟着的林恩年,全看在眼里。其实,她的脚是有点跛的,走起路的样子像是初学走路的娃娃,一歪一斜,她的肩膀落桐花。左拐弯的时候,她突然转身看着他,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地说,你没地方去,难道?
那话分明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于是点头,再点头。装出感激的样子,问,可以再麻烦你么?她点头说,也没什么麻烦,反正这么大的房子一直是自己住的习惯了,多你一个也无妨。她带着他走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是那种很老式的房子。乳白色,安静地坐落在那一群新盖起的楼房里,看起来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孩儿。
是条很长的走廊,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走廊。全部是用一个人和一个孩子来做的壁画,她喂她吃饭,带她种花,看日出。只是每张画上的人,脸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画的最后坠着一个名字,莫南蓝。该是她的名字吧,连名字都这样。
低着头时看见她穿着的白色布鞋上的涂鸦,几个字写在白色的鞋面上,这世界上,谁又能给谁幸福。
于是,舌头轻轻地打一个转,叫出了她的名字,莫南蓝,其实你挺孤单的。
可是亲爱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把我的二分之一快乐送给你]
她看见他胸前别着朵白色的小礼花,眼神里多少带着一点疑问,好久,在递给他茶的时候问道,你,亲人去世了吗?
他抿了一小口的茶,清甜而微苦,微拧眉答,是。一双细长的手捂到胸前,遮住那朵花,我奶奶,不在了。
风轻云淡的样子,不带任何的白描,却让她的心开始疼了起来。手一松,端在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一分为二,粉碎。好像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奶奶了呢,她还好么?
她会不会偶尔想她啊,就像现在的她这样,一个人画这么多的画来想念她。
他娓娓地跟她说起自己的事情来,于是她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是有人和自己一样的。
不同的是,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知道,却也没见过。
眼里,分明蓄满了泪水。很多年前,自己懂事以后便被奶奶扔在这里,她给她买好看的衣服,给她大把的钱,却很少停留在这里。那是大人的事,她不懂,也不想去懂。
她压低了声音叫他的名字,恩年,你过来,我把自己的快乐分给你一点。
那一年的声音是耳朵边盛开的空气,穿越无数个遇见,才见到一个这么寂寞的人。把自己的所谓的快乐,传染给他。
[记不记得,我和你有一场夜奔]
他开始知道南蓝每天晚上都会化完妆出去,穿着暴露的衣服,喷劣质的香水,一双好看的脚上蹬着不合脚的高跟鞋。可是每次他问起她去做什么,她都不答。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天的她清纯地只是个学生,到了晚上却是这副模样。于是在那天晚上,他在她出了门后紧跟着她,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一个私家侦探一样。
他看着她进酒吧,熟练地抽烟,喝酒。在电子迷幻音乐里扭着自己的身体,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点妩媚。原来,她是靠这样赚钱的啊。恩年起身走到外面,一直抽烟,狠狠地抽。在她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站在外面的他,想要说什么的样子,而他却一把拉过她的手,什么都不说,就开始跑起来。
在漆黑的夜里,他拉着她的手。全世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次夜奔。她大口地喘着气,甩掉了脚上的鞋子,所有的路,都在脚下。
他把她摁在床上的时候,她是带着反抗的。他打了她一个耳光说,你不是喜欢这样么,我给你,我全给你。
他扯开了她的衣服,趴在她的身体上,笨拙的一点都不像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儿。他亲吻她,然后看见她胳膊上的那个刺青,和一直摇晃在胸前的锦囊。
那一瞬,世界都坍塌了一般。在没任何多余的动作,他拍着自己的脑袋。
天,我都在做些什么。
[我们是不是曾经一起死过]
十三年前的恩宁街孤儿院里,他和自己才三岁的妹妹站在那里。那一天是他和她离别的日子,他等了十三年,终于有人肯来带走自己,而她的妹妹也已经找到好的人家。临行的前一晚,他像是一个要失去生命的孩子一样,一直拉着年仅三岁的她说,我们可不可以不分开。
曾经梦想过,奢望过,等到真正去拥有的时候,却突然不想再要了。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地记得她的样子,他狠狠心,拿着针蘸满墨水在她的胳膊上歪歪斜斜的涂下她的名字,恩养。
后来的离开,两人天南海北。而如今再见面,却不想是这样。
他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对不起。而她则开始局促的喘息起来,拿出一个药瓶子,却空荡荡的一片也没有。上面的字几乎刺瞎自己的眼,心脏病。
他是知道的,她不能受到太大的情绪波动啊,她不能受到刺激啊。
十三年前的他为的不就是能让她活下去么,总该为林家留下一个后代吧,也该有一个人能去找到自己的亲人。
她苍白的脸,努力地仰起来,对着他微笑,发出那句声音,弱的几乎听不到,哥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三岁时的娃娃,一双眸子像是颓败的樱花。
那一秒,世界上只剩下她微弱的呼吸声。写满那一年的别离,破碎了一整个春天的马路。
桐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眼上,她说哥,下次,你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好不好?她说,哥,把我的包拿来。他取出那张纸,里面是她稚嫩的字体,写着器官捐献的遗嘱。她递给他说,你替我活着。
路过的公交车在那里停下,发出报站的声音:下一站,幸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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