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下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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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去年没有冬天，因为有你在身边／今年冬天如此寒冷，原来你去了远方／若寒夜风紧，可要为我撑一双手臂／漫漫冬日，怎样才能走过。
――陈雨燕
赵树林离开这座城市后，陈雨燕心里空空落落的，她觉得生活变得那么苍白，做什么都无滋无味。她似乎一无所有，只有手中的笔。她知道笔的力量，十分珍惜这支笔。她唯有这一财富了，也许，事业、爱情、金钱什么都有可能失去，惟独这支笔不会失去，并且逐渐在增加“含金量”，焕发出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力量。能口头宣泄表达观点是一种快乐，而有些难以表达又想一说为快的，只能付诸于笔端了，所以陈雨燕更多的时候不是说而是写。
陈雨燕沉寂在一个很小很不起眼的单位里，好似一条没人注意的鱼。鱼儿放在塘里慢慢养着，随着时日的增长静静地积蓄力量。
幸好，还有一些喜爱的东西，并且可以拥有一些喜爱的东西，体验一种得到的满足，譬如衣服。陈雨燕庆幸自己仍会碰上一些喜爱的衣服，并时不时地拥有它们。每晚临睡前，她都要打开衣柜好好欣赏一下那些衣服。床下放着一双崭新的白皮鞋，她抚摩着柔软的羊皮，看着洁净不染的白色的光亮，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这比她穿上那双鞋还快乐，白鞋一旦穿过后沾上尘土，就不会有那么亮洁的美了。
这年冬天，尤其寒冷，不管怎样，陈雨燕终于苦苦熬过来了。在新春到来之前，陈雨燕染了发，漂了唇，绣了眉，想以全新的面容迎接春天，开始新的生活，拥有新的收获。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涵盖了女人爱美之心，女人为了美丽，可以忍受皮肉之苦，可以花费许多的时间。经历了漂唇的痛苦，她对每一个精心装扮的女人肃然起敬，女人真是太伟大了，太具有牺牲精神了，若把这种毅力和韧性用在工作上，则一定会有男人赶不上的辉煌成就。
漂唇的时候，她痛得流下泪来，心中拼命地想着赵树林，想着将来有一天出现在他面前能有更美丽的容颜，全靠这样隐忍着疼痛。其实赵树林从未说过喜欢她，甚至连她手指头都未曾碰一下，他只是说过喜欢她的诗，并支持、鼓励她写作。他说他以前从来不看诗歌之类的文学作品，直到读过陈雨燕的诗才改变这种看法。赵树林用手机发出的光给陈雨燕照过路，在她下班回来时给她接风洗尘，在她心情不好时对她呵护备至，他每次出差归来都记得给她买喜爱的书……他们在水吧里合唱过两首歌，遗憾的是以后就再也没唱过。可她仍喜欢，因为那个时候她靠他足够的近。赵树林对她的关爱是从头到脚的，是渗入骨髓的，连赵树林身边的人都说：“赵树林对你真好。”
终于漂好唇，她看着镜中红肿的双唇，真不敢相信自己没有上麻醉就做唇线，还有后来画好唇线后打麻醉的那种恐怖的针。以前她是不屑于打扮的，因为满不在乎、对自己太有信心的缘故，从不修边幅，自从遇上了赵树林，陈雨燕才开始注意自我形象。
她整晚都时不时拿起镜子，看自己这张“血盆大口”，又红肿又痛，并且不得不嚼着口香糖，不停地运动着，怕血液淤积。
女人比男人伟大，换了男人，他们绝对忍受不了这种痛，吃不了这种苦楚。男人是养尊处优的动物，追逐着权力和财富，周围总有一群人前呼后拥，鞍前马后；男人是被宠坏的孩子，被女人百般宠爱着、纵容着；男人又是轻浮的、挑剔的，稍不如意就逃跑、移情别恋。女人简直对男人没办法，而又心甘情愿为男人付出。为了爱情，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纵使肝肠寸断也要“云想衣裳花想容”，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在爱人面前。
二
走在窄窄的小巷，唱着忧伤的歌／心底是无限的思念／走出小巷，眼里噙满了泪／思念的泪为何这样咸／混迹于忙碌的人群，我依然孤单。
――陈雨燕
冬天过去，并不意味温暖来临。这年春天，这个冬天都很少下雪的南方小城，突如其来地下了两场雪。重重的寒潮袭来，使陈雨燕更加体会到生活的艰辛。
出版社打来电话时，陈雨燕正在县医院。陈雨燕的父亲肺病反复发作，住过几次院，现在又住进了县医院。出版社告诉陈雨燕，初稿已经做出来了，只要她付印刷费就可以出诗集了。
下班时，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陈雨燕撑着伞在街上行走，拦了好几辆车都有人乘坐。她往回家的方向走着，雨打湿了裤脚，身旁驶过一辆又一辆车，一辆也未曾为她而停，它们载着本县地位显赫或有钱的人物疾驰而去。无所谓，她无非是花五元钱打车，即使拦不到车也无所谓，那就步行回家吧。雨下着，无非是春天冷一点，寒风凛冽一点。
她疲惫地回到家，表舅等在家里。表舅是从很远的老家金沙江边的一个小山村来的。表舅带来了潮湿的金沙江的气息。金沙江日夜奔流，穿行于深山峡谷中，不知趟过多少坎坷?不知留下多少漩涡?陈雨燕出生于金沙江畔的一个小山村，轰鸣的江涛声是她出世听到的第一个音符。她的童年很孤独，没有什么玩具，仅有的一艘铝皮小船也在有一天随江水飘走了。金沙江装点了她的童年时光，她喜欢在沙滩上奔跑玩耍，拾掇一个个彩色的小石子。少年时，她常常坐在江岸的大石头上发呆，一个又一个大漩涡牵引着她的心，她无比向往地望着江水流向的地方，渴望长大了与金沙江走向远方。年少的她坚信，江水到达的地方就是远方，远方一定很美很大。她终于来到远方，无星无月的夜晚，她又在这繁华的城市倍加思念金沙江。金沙江似有一根线隐隐牵着她，无论她走得有多远，飞得再高，也无法抗拒金沙江带给她的深深记忆。
整个晚上表舅都在讲她小时候的故事，直到临睡前表舅才道明来意：他家打算盖房需要向她借钱。
表舅妈中风瘫痪在床多年，一个残疾人家庭能盖上房子真不容易。陈雨燕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表舅回去时凑一万元给他。她只有一万元的积蓄，是准备出书用的，借给表舅后，怎么向出版社交代呢?她去哪儿凑一万元出书呢?
表舅第一次来县城，她留他多呆些时日，好四处逛逛。
雨持续下了一天，雪就下下来了。扬扬洒洒的雪花，转瞬间把一切都覆盖得洁白无暇。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原本冬天该下的雪却在春天下来了。世界奇妙的很多，比如，有书房的人也许不看重书房，最需要书房的却没有书房；有电脑的也许不看重电脑，最需要电脑的竟然买不起电脑。
晚上临睡前，陈雨燕舒了一口气，终于又不动声色地度过了一天。她不能克制对赵树林的思念，却总能克制不去打扰他，尽管自己不知不觉老想起他，让时间去与思念对抗吧。也许他们共同拥有的只有一本书，他和她都喜欢订阅的一本书，每期新书一到，她总是先睹为快，读着内容的时候揣想他看后的感受。她想，他们无须探讨、交流，他们心灵相通。
三
我很疲惫，但还是移动着双脚。尽管步伐细碎，总之是向前走着；尽管
目的地很远，总之在一点点靠近：尽管天色即将黯淡下来，也许赶不上末班车了，但我知道终将会到达目的地。
――陈雨燕
每周似乎都在传来一些不可置信的新闻：某某车祸、某某猝死、某某携款逃走了、某某与某某私奔了……一些是熟悉的人，一些是陌生的，一些是发生在身边的事，一些是世界范围内的事，譬如苏门答腊岛地震造成的海啸。
当然，也在传来一些令人羡慕的喜事：某某去了欧洲、某某出了国、某某升职了、某某加薪了……时光制造着欢乐和悲伤，人们跟随时光的脚步遭遇着遭遇的一切。
平凡人物依然过着平凡的一天。
早晨上班，林局长把陈雨燕叫到办公室，开始询问了一下工作情况，然后慢条斯理地话锋一转，低声说：“小张，我有件私事找你商量，我看好一处房子，过几天就要付款，时间很紧，看你能不能借我一万元钱?”
陈雨燕迅速作出了反应：“行，没问题，林局长买房子当然要帮忙啦。”
出了局长办公室，她才清楚一万元对她压力有多大。即便林局长借二万元、三万元或是更多，她也会不假思索地答应。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同事小李也被叫进局长办公室。整个早上林局长都在个别安排工作。同事们都笑着进了局长室，回到自己座位后就若有所思，有的发呆，有的叹息，虽然叹得很轻，但陈雨燕听出了沉重。
几年前，是林局长把陈雨燕从一个偏远山区三棵树村小调到局里来的。三棵树不通公路不通电，从乡政府去三棵树要走5个小时山路。村小学只有陈雨燕一个老师，她刚去时只有3个学生，一年级2个，二年级1个；后来到她走时发展到6个学生。所谓村小，就是两间垛木房，一间做教室，一间老师住宿。这里民风淳朴，村民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深山峡谷间金沙江逶迤穿过。她刚到学校时怎么也不习惯，白天还有几个学生陪着，下午学生放学回家后，学校孤零零只有她一人。有月亮的晚上，她会在江岸的大礁石上坐很久，夜深才回屋。没有可对话的人，她只有写诗。
静夜孤灯下，只有飞蛾常来陪伴她，她为飞蛾写下了不少诗，她发表的处女作就是《飞蛾》。
谁叫你误闯了屋
这不是你能栖息的地方
尽管有温暖和明亮
吸引你从黑暗中飞来
为什么你追求的
竟是焚身的灯火
一晃四年过去了，她的青春、她本可以像城里人那样读完大学的宝贵四年时间，被江风一点一点吹走了。正因为那一师一校时的孤独，才成就了她的诗歌。乡邮递员一周才来一趟，寄一封信要十天半月才收得到，尽管如此，她的诗歌还是在州、县级报刊杂志上陆陆续续发表了。不久，人们知道了一个来自金沙江边一师一校的写诗的女教师。
是林局长把她调回了城。知恩必报，现在终于有机会报答林局长了。可这机会也未免太苦涩了点，说到底她是小人物，很穷，连报答都捉襟见肘。林局长又何尝不穷呢?当了十多年的正科，买房子还跟下属借钱。她了解林局长，林局长一生清正廉洁，家里负担很重。
回到家，陈雨燕忧伤地看着眉飞色舞的表舅，表舅正和母亲说：“真是大开眼界，街上扎实热闹着呢，山里不值几个钱的红薯、洋芋、包谷，都被城里人烧着卖钱，好贵呢……”
第二天清晨，陈雨燕带上自己先是准备出诗集而后又打算借给表舅的一万元钱，敲开了林局长的门。整个早上，她看到同事们都分头去找局长汇报工作。
单位组织去北京考察，早在一个月前林局长就漏了一点风，陈雨燕期待了好久，也兴奋了好久。到这天真正报名时，她自告奋勇说留守岗位值班，把机会让给了别人。父亲生病需要她照顾，何况还要花费许多钱。
谁说远方才有美景呢?身边也有，重要的是要有一颗欣赏的心。特别是平凡人物，这样，才能在平凡中显出一点不平凡来。
陈雨燕的父亲在县医院住了几天了，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她和母亲商量，要把父亲转到州医院治疗。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母亲，送走双亲时，两手空空。她以前曾去保险公司给父亲办医疗保险，但检查身体时没过关，保险公司不准父亲参保，所以父亲的住院费全部都要自付。
自从表舅来借钱以后，陈雨燕就没睡一天好觉，为筹借一万元而奔波。
这两天陈雨燕不是没有努力过，她首先想到贷款，可买房子的贷款都还没还清，银行怎么会贷呢?贷款是要有抵押的，银行有规矩。找朋友借?她们也正为借钱烦恼着呢?
小人物的命真可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分一厘都要靠积攒，陈雨燕的母亲从不吃早点，她说不习惯吃，其实是想积攒每天一元的早点钱，一年就有365元了。小人物的家庭里，有时因为几百元的开支都要吵一架，有时因为区区一点钱四处举债。周围的小人物也实在太多了，他们买房还差着贷款，又要供娃娃读书，手头没有多少闲钱，所以“借钱难，难借钱”。小人物背着一身债，一身责任。陈雨燕悲哀到极点，她的事业渺茫，看不到前途；她的爱情绝望，只有憧憬；她的写作，陷入困境……她整日为生计奔忙着，她从未有过那么绝望。
四
雪覆盖了柳枝上的幼芽，那有什么／覆盖不了萌动的春意／雪打湿了飞燕的羽毛，那有什么／打湿不了春天的翅膀。
――陈雨燕
转眼，几天过去了。
表舅打算要回老家去了，这晚，表舅感叹了一阵陈雨燕父亲的病，然后嗫嚅地问陈雨燕借钱的事。尽管此时她双手空空，她仍然对表舅说，一万元钱已准备好了。
睡在床上，陈雨燕很累，但脑子还在不停地思考问题。不光是表舅的一万元钱的问题，母亲打电话来说，由于父亲病情恶化，开始几天采取打消炎针的“保守疗法”不管用了，医生说必须做肺切除手术，入院时预交的钱不够，两天之内准备交一万元，再约定动手术的时间。
陈雨燕的工资很少，却是他们全家人的生活来源。为了生存她努力工作，因为爱好她努力写作，工作和写作构成了她的生活。她的生活如此简单，又是如此繁忙。她的稿费单很少，却每次都能在她拮据的时候发挥功效。当身无分文时，百十元的汇款单暂时能抵挡几天的窘迫，熬过几天后，终于能领到工资了。但现在不同，不是靠熬几天就能解决的事情，而是迫在眉睫的大问题。这么短的时间，到哪儿去凑两万元呢?表舅的一万，父亲动手术的一万。以前在学校时是被孤独吞噬，现在远离了孤独，却又被金钱的现实力量所困扰，人的一生会有多少无助呢?
赵树林，陈雨燕的脑海中闪过他。
没有人知道陈雨燕为什么喜欢喝鲜橙多，因为有一次饭局上赵树林没问她就给她点了一瓶鲜橙多，那瓶鲜橙多好喝极了，从此她就喜欢上了鲜橙多，并且每次喝都想像成是赵树林点给她喝的。赵树林的车牌号尾数是117，所以她很喜欢这个数字，凡与他有关联的，哪怕是仅有一丝丝联系的东西，她都特别
偏好。
现在，唯有赵树林能帮她了。她不是担心他不肯帮她，而是怕他轻看她。
以前不是没有想到他，但立马就被她否定掉了。她知道他能帮她，但她不想开口，怕破坏他们之间无比美好的感情，尘世就已相当世俗了，她不想让他们之间掺搅进“钱”字。所以每每这个念头一闪就过了。
现在，唯有赵树林能帮她了。对赵树林的思念也铺天盖地袭来。赵树林正是因为读了她一首诗才走近她的，那首诗是《江边女》：
从来都缺少对话的语言
是谁在江的那边回应
从来都固执地守候江畔
是谁能游过汹涌的漩涡
寂静里，除了我还会有谁等候呢
我终身都在等候一个人的到来
在往后的相处中，赵树林无数次提到那首诗带给他的感觉：原来诗的最大魅力是瞬间就能打动人心。
五
雪带来了寒冷／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春天的脚步／这是个寒春，下起了雪／这是个暖春，孕育出醉人的真情／春雪中飞舞着思念／吐露一瓣瓣爱的心曲。
――陈雨燕
从清晨到傍晚，陈雨燕一直想着要向赵树林求助，可彷徨了又彷徨，一整天都未打出电话。她心情沉重得难受，一面是极需要帮助，一面是极不情愿打扰赵树林。他去远方追求事业，与她相隔千山万水，他的人儿不可能见到，对他的思念他不可能听到。因为无法表白，陈雨燕只有写，把思念和爱写进诗里。
表舅明天就要回老家去了，车票都买好了，是中午12点的。这晚临睡前，表舅小心翼翼地问陈雨燕钱的事。她从苦涩的脸上挤出点笑容：“表舅，你放心睡吧，明早上车前我保证将钱交给你带回去的。”
其实，陈雨燕心里根本没底，直到现在她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她不知道明天早上几个小时时间，如何凑足一万元给表舅带回去，还有父亲等着动手术的另一万元钱!
深夜，陈雨燕醒了，睁开眼，只见一轮菊黄色的下弦月正照着她，它温柔的光芒从窗户透进来，撒满了小屋。她惊叹月色竟如此黄嫩嫩，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醒过来了，是月光唤醒了她，它有这么娇好的容颜，没有理由不让人欣赏。她的窗户视线很好，没有什么障碍物，是敞向天空的，所以她从不曾放下过窗帘。清晨阳光一升起来就照在床上，夜晚，能数着星辰入睡。这晚，她早醒或晚醒两分钟，躺在床上就不可能见到这么美的月色了。月光坚定了她找赵树林的勇气。
清晨，陈雨燕鼓起勇气准备打电话给赵树林。
赵树林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铃声响得很动听。陈雨燕的心跳跃着，初升的阳光显得异常温暖，她只要偶尔能接到这样一个电话，便已感到浓浓的满足。最后，她还是嗫嚅着说需要帮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打断她说不需要解释，她心里一阵阵感动。
她在路边等赵树林的时候，才注意到，池塘边枯萎一冬的柳树，开始发出绿绿的嫩芽。那些嫩芽好似一串串小小的风铃挂在枝条上，枝条随风荡漾，仿佛传来叮当的铃声，仔细细听，原来是春天呢喃的声音。
他开着车，三个小时就把钱送到她眼前。令她更为感动的是，数额整整翻了一倍。他离开小城后从未来看过她，连电话都很少打，打了也只是谈她的诗。现在在她最需要帮助时，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所有的思念、折磨算得了什么。
患难见真情，爱，原来无需表白什么。她看着他驶远的车，眼里噙满了泪。今生的快乐就此开始，人生能与赵树林相遇，足矣。这一生已经很满足，无论今后会遭遇什么困难险阻都没有什么可悲伤的，因为她遇到了一个她真心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也真心对她好，这多么令人沉醉啊!上苍对她实在太恩惠了，一个小人物也能拥有如此倾心的无可比拟的情义。
表舅怀揣着一万元回老家圆新房梦去了。
陈雨燕坐上班车赶往州医院。车窗外的山林，一座座争显着绿意，尽管春雪又要纷纷扬扬下来了。
第二场春雪下来的时候，陈雨燕和母亲焦急地等候在父亲手术室外面，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这时，陈雨燕的手机铃声响了，在寂静的通道里异常清脆，是出版社打来的。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飘飘扬扬的，这是这年春天最后一场雪。
(作者单位：大姚县文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