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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门高手杜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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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的雪挺白,也挺硬,打在脸上如石子,北方巨商张金发跟着价值百万的货车走在通往海参崴的路上,双腿直颤,倒不是冷,他穿着厚厚的直毛皮袄,暖和着呢。最近,到俄罗斯做生意的人常遭红毛子的抢劫,货钱两空,甚至搭上命也是常事,他能不害怕吗?张金发越想越怕,不禁浑身打起摆子,像得了疟疾。他望望身旁的杜锡宝,嘿,这家伙还望风景呢。我雇你是来当保镖的,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张金发心里嘀咕着,挺恼火。正想着,忽然见前面几个伙计乱糟糟往回跑,张金发懵了,劫道的红毛子来了,张金发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

果然,货车前黑压压的站着一群手持利刃的蓝眼睛红头发的“老毛子”,嗷嗷乱叫着。

张金发两眼发黑。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张金发就觉得裤子一湿,心想:“完了。”就听旁边有人乐了:“张老板,不想看看热闹?”他抬头一看,是杜锡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快上啊。”

杜锡宝却不急,迈着方步,犹如散步似的来到众匪前。这个汉人的神态令“红毛子”一惊。惊归惊,这群人是吃生米长大的,也不搭话(也无法搭话),举斧就砍,板斧挟风劈向杜锡宝面门。杜锡宝好像吓呆了,竟一动未动。

“噗”的一声。

张金发一闭眼,“完了。”

旁边的伙计却大喊一声,“好!”张金发睁眼一看,杜锡宝稳稳地站在那里,手中匕首上的血一滴滴落在雪地上,洇红了一片雪地。再看“红毛子”倒在地上,挣扎着。

伤了红毛子首领,其余“红毛子”怎肯善罢甘休,举着板斧嚎叫着向杜锡宝奔来,杜锡宝左躲右闪,一会儿,“红毛子”们便像喝醉酒般,痛苦地倒在他的身前,余者一见,撒腿就跑,杜锡宝也不追,冲着他们的背影只说了一句,“以后见到中国人尊敬点。”然后在“红毛子”衣服上抹了抹匕首上的血,对张金发说:“张老板,接着赶路吧。”

以上的事,听起来像故事,其实不是,他是我师傅杜锡宝的亲身经历。当然,这事师傅是不会讲给我听的。这段事是师傅去世多年后,师叔张国书告诉我的,当时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师傅长得瘦小,生前也没见他与谁较过技,没想到这样一个普通老人身后还有这样一段传奇故事。

拜杜师傅为师,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的少年时代最深刻的记忆,是饥饿,而饥饿导致的后果是我的身体瘦弱不堪。几经思考,父亲为我选择了一条健身之路――习武。可是,我这样的身体素质谁会收我为徒呢?走过几家武馆,师傅们的回答如出一辙――不收。或许是缘分使然,亦或是被我们的真诚打动,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地方,我遇到了我的武术启蒙老师――杜锡宝。

杜师傅是山东人,十五岁时来到东北。当时盗匪猖獗,民不聊生。杜师为人豪爽,见不得不平事,于是常打抱不平。怎奈杜师傅此时并不会武,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杜师傅立志学武,于是便有了与螳螂拳名家曹德坤和郝恒禄的师徒之谊。

杜师傅授武极严,而年少的我哪里能理解师傅的良苦用心。一次,与师傅过手,师傅故意露出一个空当,我迟疑了一下,没敢打。终于,我挨了师傅一记耳光。

痛,委屈,却没有泪。

我“绝武”三日。

“孩子,想在武术上有所成就,关键是要有胆力。”第四日师傅来看我时,对我说。

我顿悟:习武,练招式,更要练胆、练精神。我向师傅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是杜师傅授武属于“慢性子”,一个月也教不了几个式子。我有点急,也有点烦,甚至怀疑师傅有没有“绝招”。师傅见状,也不理我,依然如故,一个“腰斩”动作,一天让我做了上千遍。

可是,我错怪了师傅。记得第一次与人较技,“腰斩”动作便帮了我大忙,此时我才理解了师傅的用意。

一天,来了一位练摔跤的小伙子,看我与师傅练拳,边看边摇头,还不时嘲笑几句。终于,他“忍耐”不住了,提出要与师傅比武。杜师傅看着比我高半头的小伙子说:“你跟我徒弟比吧,他就能代表我。”我疑惑地望着师傅,小伙子轻蔑地看着我。“别都大眼瞪小眼的啦,开始吧。”小伙子一听杜师傅应允,便毫不客气地使出一记“变脸摔”,想把我摔倒。我一瞧此时正是我用“腰斩”的好时机,于是,一下子就把他摔在我的脚下。此后,不论他用什么招,我都轻而易举地用“腰斩”动作将他摔倒。三足过后,小伙子灰溜溜地走了。师傅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千锤百炼方能成钢啊。”一句普通的话语,却包含着对我的良苦用心。

师傅很平凡,平凡得让人看不出会发生那场轰轰烈烈的搏斗。师傅很普通,普通得让人想起邻家大叔。可是师傅却用他的平凡和普通默默地影响着我,感动着我,教会我功夫,更教会了我做人。以上记录的发生在授徒过程中的事很小,很小,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着。可是,小事的积累,却可产生不同寻常的效果,要比惊天动地更有说服力。

耳光、教诲的余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而时光却已逝去了四十余载,少年步入了中年,而师傅却已作古……

在写完《螳螂门大家郝恒禄八式“引手”如何问世》一文后,师傅的身影在我眼前久久不能消逝,心中颇为酸楚。于是提笔记录下了这段文字,谨以此表达对师傅的怀念和深深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