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蕴于细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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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作者李碧华以细腻的感触，通过若干细节的描写，为我们揭示了乱世时的一段儿女情长，令人为主人公执着的爱情追求而嘘唏不已。

关键词：爱情 细节

《诱僧》是香港著名女作家李碧华的代表作，她以唐初的玄武门之变为背景，以虚构的太子手下大将石彦生的个人遭际为线索，批判了政治的虚伪和残酷。就在这样一部立意于反思历史的作品中，我们却看到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一段关于石彦生与红萼公主的爱情故事，而在叙述二人的情爱历程时，作者着眼于细节的刻画，从创作角度很值得品味和研究。

在小说的开篇，作者即为读者呈上了一幅大唐皇帝郊祭加狩猎的盛大场景，而故事的主人公也随之呈现于读者的眼前，作为祭祀领舞的红萼公主，在参加狩猎的石彦生与自己接近时，“她用目光迎接他，一点也不逃避。”因为她“看中他了”。这就是二人爱情的开始。

爱情是需要表达的，那么，通过什么来表达更有力？古人曾有“目送秋波”之说，现代人则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由此可见，通过眼睛、目光等内容的描写，是很能表现人物关于爱的表达的。在大庭广众前，一个女子没有任何避讳，而直直地凝视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细节无疑为读者昭示了一个热烈、大胆的女子，也使人感到她对于爱情的追求一定是主动的、没有顾忌的，并进而引发读者的遐想和期盼。

二人再次见面，是在李世民的“天策府”。在发动玄武门之变前，世民要手下大将霍达劝诱石彦生保持中立，以利于自己的行动。于是，石彦生来到府上，听霍达在棋、茶之间讲道理。就在这时，红萼出现了。她的名义是“我一听他来了，便赶至观棋”，只是在被她望得不好意思的石彦生“视线下望”时，她的激动被出卖了，因为她竟是“一双赤足”。这个细节把红萼对石彦生的爱慕刻画得更是入木三分。在中国古代，有倒履而迎的典故，之所以连鞋都穿倒了，是因为主人听说客人来的消息太兴奋、太激动了。在这里，作者以红萼听到石彦生要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过来，极致地表现了一个处于相思中的女子，对于所爱之人的深情厚意。

待石彦生离去，红萼“目送背影，直至他整个人也看不见。露寒霜重，此时方觉脚趾有点冷。”这又是一个细节，既照应了前文的“赤足”，又是对其情致的深化。以目光注视是最能显示男女情爱的，望到看不见人为止，足见其情意绵绵。当人已不在了，才觉到脚趾的冷，虽只一个简单的细节，却把红萼的痴情表露无疑。

三个细节，把红萼对石彦生的爱慕充分地展示了出来，大胆、热烈、奔放。此时，石彦生是太子手下的得力干将，红萼是皇帝宠爱的骄纵公主。这是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玄武门之变发生，但与霍达所说“秦王只想收拾大局，不想流血”相去甚远，太子、齐王以及其家小还有很多手下，均遭杀戮。这令石彦生感到自己上当受骗，于是，本来可以邀功的他却和秦王的人展开了厮杀，结果被俘。这时，红萼赶来，假秦王之命，带走了石彦生。

在御园中，红萼挥剑向石彦生砍去，石彦生“仰首不屈，视死如归之状”。红萼的剑故意停留在他的脖子上良久，然后，“陡地发难，把他浑身上下的绳子都砍断了。”红萼救了她，并要和他私奔。这又是一个细节，一个让人紧张又颇多想象的细节。红萼一剑斩下，她依然是朝廷的公主，荣华富贵依旧；斩断绳子，则是斩断了自己与家人、朋友还有大好前程的联系，几无回头的可能，而石彦生能否托付终身还不可知。因此，剑停留很久，很细腻地刻画了此时红萼内心的矛盾、挣扎，而挥剑的动作，则把她为了爱情而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豪迈、悲壮都尽情地展示了出来。文字虽不多，但却把人物的心理、性格刻画地淋漓尽致，可谓大家手法。

然而，石彦生不想拖累红萼，“为了公主的安全，我们还是分道吧。”他走了，撇下红萼一个人。

然而，痴情的红萼不能放过他，她终于又找到了石彦生，在他埋葬自己母亲的时候，她抚以轻柔而单调的古曲。当石彦生埋好了母亲，红萼从坐的石彦生头上跳下来，“草上的水气沾湿了鞋。蒙尘而肮脏的衣袜。”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却是衣袜蒙尘，所为何事？唯情而已。这样一个简单的细节，却使读者倍感红萼的痴情。较之于前番放石彦生一条生路，那时，还可说她有一时的冲动，而此时的她，则是经过冷静思考之后的决绝，与家庭和富贵荣华，而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是她的选择。所以，她可以让水气湿了鞋而不顾，可以让衣袜蒙了尘而依然执着于自己的爱。

然而，石彦生还是不能接受她的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不能让一个女子跟自己一起去面对追杀的命运，他希望她可以安全些，于是，他又走了。红萼倔强地立于晨光之中，等来了石彦生的回头一顾，然后却是决绝地离去。倍感失落的她，“用力一扔，紫竹笛子狠命飞出天外，不知落在何处，连回响都没有。”通过这一扔笛子的细节，我们可以看到她内心无以排遣的苦闷和伤心，浓浓爱意，却无从附着，甚至人生命运也飘摇不定，更有无奈之后的绝望，想借那一扔而获得解脱。

通过这一阶段的细节描写，我们可以看到红萼对于爱的倔强和执着，以及她的深沉和辛苦，让人也不禁为她的爱情而牵肠挂肚起来。

之后，石彦生遇到了自己七个部属，只是他们全在通缉之列，无奈之下，八人被迫削发为僧，企图避过朝廷的追杀。

然而，红萼不会放过石彦生，她又找来了，想必是费了千辛万苦。面对着已剃度的石彦生，她先是引诱他们吃鸡，破了斋戒，然后又引得他们下山到了最热闹的曲江池。在胜业坊的牡丹楼，红萼借着一个房间为自己也为石彦生盛装，以致石彦生推门而入时，整个呆住了，“他心动了，看住她，印象极深极深。”红萼这时对他说：“记住这样儿了。一个人不会永远都好看的。”这个细节极其妩媚，而且诱人。自古就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说法，一个女子肯为一个男子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如果出于真心，那就是她爱这个男子的一种极致表现。中国古代的女子总体上是含蓄的，即使热烈如红萼这般，也不会直白地说“我爱你”，然而爱总是要表达的，于是，把自己最美的形象奉献给爱的人就是了。“记住”的不是“这样儿”，而是“我”，“记住我”的表白，即使狠心如石彦生，也终于被融化了，他拥住了她。她终于追到了自己心爱的人。

然而，正当他们沉浸于爱情的美好中的时候，师兄小可拿着石彦生被通缉的画像打破了他们的欢情。石彦生再一次要红萼离开，然而，红萼一直尾随。在寺外，官军把他们团团围住，混战中，红萼为石彦生挡了一刀，那一刀直刺心脏，她只说了“我……冷……”就香销玉陨了。她以自己的牺牲实践了自己对于爱的理解和追求。

红萼是一个痴情而至性的女子，她对于爱情有着自己的理解和追求方式，为了更好地展现这一点，作者抓住了人物的性格和心理，并且充分地考虑了其所处的境地，通过不多的细节，予以了深刻地表达，使读者深深地感受了千年前一段凄美而感人的爱情，这种创作手法很值得学习和借鉴。

吴 璇：保定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