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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
说起来,我和《少年文艺》的缘分真的很深,从小学开始,妈妈就给我订了《少年文艺》,初中时,老师建议我给《少年文艺》投稿。没想到,竟然发表了,我记得那是一篇叫《水乡女子》的散文。当时我欢喜极了!
就这样,《少年文艺》陪我走过了童年与少年,高中时,有段时间心情黯淡。漫长的黄昏,我抱着电话机给《少年文艺》的安琪姐姐打电话。她声音非常温柔,脾气好极了。她说,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迷茫的成长期,走过去就好啦。
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已将写作视为生之宿命。高中时我应父亲之命读理科,课余时间很少。老时和父亲都不许我花时间写文章,我只有熬夜偷偷写,透支无数个疲惫的夜晚。回想起来,那些日子是多么的饱满丰盈,每一刻都在挣扎,第一刻都在成长。
在很深的夜里,我写下这些。外面是重庆阴冷潮湿的天空。但我内心温暖,似有花开。
双鱼手镯
多年后,依然记得那一道漫长寂寞的坡路。穿红底白碎花裙子的我坐在母亲车后座,母亲奋力向上骑去。黄昏的天色沉沉铺下,浑圆的落日一点点被城市边缘的雾霭吞没。马路两边有丁香与紫薇盛开着,细碎的芳香酝酿起浅淡的惆怅。我时不时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外公家呢?她努力蹬车,囡,你再背十首古诗就能到了。
红豆生南国……我百无聊赖地重复刚刚背过的诗。
不可以重复。她回头微笑,好好想想――我来教你新的吧。薄暮过潇湘……
薄暮过潇湘……
如此,当我新背会一首诗时,长坡已至尽头。下坡的路上,有碎小的花朵扑面而来,我咯咯笑着,大声背母亲新教我的诗:薄暮过潇湘!秋空楚水长!黄芦千里月!红叶万山霜!她回头看我,眼含笑意。我把脸贴在她微微汗湿的背上,张开双臂,风声温柔呼啸。
小时候每到周末,母亲都会用自行车载我去外公家。那时候外公还住在南通节制闸水利大院里,种了一园子花草。
路上要经过一个巨大的水闸。来自长江的汹涌波涛齐齐奔至闸口,被拦腰斩断,水花飞溅,涛声澎湃。水闸小心翼翼调控着水流,于是出闸的水一下子改了脾气,和顺温婉地流淌。每每经过这里,我大气都不敢出,甚至不敢看那激荡的江水。我总是担心,万一人落到这水里,该是怎样的无望。这水的力量太惊人,我几乎应该对之顶礼膜拜。而愈是恐惧愈是好奇,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散步时我总试图憋足劲到水闸大桥上将闸口看个清楚。踌躇半晌,终于凑了过去,刚近桥栏,便惊慌慌跑开,一头扎进母亲怀里。过了一会儿,好奇心再次复活,于是凑过去,乜一眼,再逃开。每看一次都觉得惊心动魄,不敢再看。而一会儿又想去看。某一日黄昏,我的绣花锦缎拖鞋在来回奔走中不幸跑脱。小小的拖鞋被风卷起,顷刻淹没于江水。愣了片刻,我放声大哭,母亲抱起我哄了半天,直到许诺再帮我做一双更好看的拖鞋我才止住哭泣。
在南通过完周末回家去,心情就不如来时那般膨胀愉悦。母亲不时逗我,要我背诗或者唱歌。而我懒懒的不想说话。母亲就为我讲故事。渐渐地听得入神,路也不觉得漫长了。回到小镇时,正当夜色沉坠。母亲烧好水要我洗澡。待我清清爽爽走出来时,母亲已收拾好一切,含笑等我吃饭了。庭院里初开的茉莉花暗香浮动,母亲拿嫩白的花蕾泡茶。大片紫藤一嘟噜一嘟噜从墙上洒下,花开成锦。
母亲出生在一个败落的大家族里。到了外公这一代,家族的荣耀光环早不复存在。兄弟子侄之间鸡零狗碎的纷争让外公早早分离出户,独门独院过起清苦的生活。母亲是大姐,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学习非常出色,且写得一手极好的书法,但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她在学校受尽欺负。于是,她不想读书,只想做个寻常女人,刺绣缝纫,早早嫁人。而外婆决不允许。每每母亲偷偷溜到姊妹家中学习刺绣,外婆总能以其敏感的神经将母亲及时捉拿归案。她不会给母亲任何面子,她的咆哮与怒斥可以传遍整个村庄。那年暮春,母亲正在自家田里挥汗如雨。外婆突然一路跑来,用洪亮坚定的声音宣布,恢复高考制度了,大女你快给我回去复习去!穿花布衫子的母亲站在太阳地里一愣一愣,外婆的斥骂接连滚来,怒喝着要她回去复习。母亲就恍惚着跑回家,翻出尘灰满面的书。外婆说,你一定要参加高考,一定。
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这个家族的命运,才能摆脱多年来受人欺辱的羞耻。在外婆的决然眼神里,母亲感到一丝凉意。很快进入夏季,除开暑热难耐,四处飞舞的蚊蚋内亦十分可恨。外婆把凳子搬到蚊帐里,要母亲进去复习。正值农忙,母亲舍不得外婆干那些重活,屡屡要帮忙。而一经发现,便遭痛斥。那些日子,除了复习,她什么也不能做。
她考出了优异的成绩,却因为体重不达标而落榜。失意的母亲在外婆的强烈要求下开始了漫长的复读。母亲深知复读要付出的代价,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她前后落榜三次。几欲崩溃的她央求外婆,她要停止。外婆狠狠告诉她,最后一年,这是最后一年。就是卖房子也要叫你考下去。若是这次还是没有考上,那么就是你没有这个命。哭泣的母亲跑到南通找外公,一向温情的外公只是用眼神抚慰她,一言不发。所幸那一年,母亲终于考取了苏州大学,学习园林花卉艺术。后来,我经常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专业好好学下去,偏偏要改行做老师。她只是无奈一笑,不置一词。我想,一定是母亲迷恋老师这一职业的神圣光环吧。现在母亲去苏州开同学会,她这班长大姐成了人群里最朴素的一位。她的同学有的是南京绿化局局长,有的是苏州农业局主任,还有很多都在国外搞科研,在那里落户的也有。他们会替母亲惋惜,为什么当初要重新去读师范呢?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失眠,母亲与我闲聊,无意之中才把这一秘密透露给我。她很害羞地拉拉我,囡,别告诉别人啊。其实当初,我之所以要回来做老师,而不愿被分配到南京农科院,只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我觉得……她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觉得南京好远,我怕晕车,也怕在那里想家。
愣了片刻,我哈哈大笑,她也笑起来。我们两个躺在那里几乎笑岔过气,母亲点点我的鼻子,你可不要乱讲,别人会笑你妈妈的呀。我亲亲她额头,不会,我的妈妈最好。
母亲非常恋家,所以分配时又选择了离家很近的小镇中学。一个恍惚,蓦然发现自己年岁已长,早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同龄女伴多半都生了孩子。我经常向母亲打听她的情事,她也不隐瞒,含笑说读大学时,曾有一个东台的同学追她追得很苦。后来呢?后来,当然是拒绝了。因为东台离南通好远,我要是想家怎么办呢?我大笑。后来隐约听说,那个男生为了母亲绝食数日,衣带渐宽,却依旧枉然。后来同学聚会,他还情深切切地跟母亲追忆往事,叹息为什么当初母亲拒绝了他。酒过三巡,这个已不年轻的男人泪影浮动。
那个春天,刚从部队休假探亲的父亲四处借
自学考试的书籍。母亲随手将书托人借给了父亲。父亲见到书本扉页上的字,一下子喜欢上了母亲。他说,一个字写得这么好的人,一定很漂亮,也一定很会过日子。他这独特的逻辑被人取笑了好久,当然,也传到了母亲耳中。那一季蔷薇花开绚烂,他们在一面花墙下相见,桑树枝头是花背的雀鸟欢快歌唱。河水潋滟,这春色正好。我一次次想象,那一刻的母亲,一定将花墙上的蔷薇比下去了罢。
老家镜框里有母亲年轻时的一张黑白照片,薄薄的刘海,皎洁美好的额头,墨黑明亮的眼眸,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刺绣白棉布衬衫包裹她玲珑滋润的身体。那一定是热恋中的母亲,美极了。
母亲坐在嫁船里,一路繁花盛开,水波荡漾,在回环缠绵的河道里向她生活了二十八年的村庄告别。老姑娘终于出嫁了。突然有眼泪落下来,浸湿簇新的红布格子衣裳。一年之后,她在小镇医院千辛万苦生下我,并从原先教书的中学调到了父亲家附近的小镇中学。那是一座凋敝的中学,老师很少,母亲一个人教好几门课程,代数,几何,英语,语文,生物,她都能教。学生都非常喜欢她。四五岁时,我经常到她学校去,她的学生都抢着抱我,给我买零食吃。我很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母亲走过来,满脸笑意,俯身轻吻我的额。
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我多是与母亲生活在一起。每晚,若没有她的摇篮曲,我总不能睡着。小时候还喜欢缠着她讲故事。她讲累了,睡着了,我很过分地把她摇醒,非要她继续讲。她亦纵容我,把我揽入怀。我闻见她柔软美好的体香。
初读幼儿园时,我才四岁。在学校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就抽泣着跑回家不想上学。母亲回到家,听说我没上课,脸一下子拉下来。奶奶护着我,说囡在学校受委屈了。母亲拉过我,不许我吃饭,要我面壁思过。我站在那里,冲天的委屈让我眼泪直流。但母亲硬是狠心罚我站了好久。之后,她还想教训我两句,眼泪却先流下来。她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囡,妈妈只是要你做个好孩子,囡,你一定要做个好孩子。
五岁时,我发高烧,吐得昏天黑地,昏迷过几次。母亲从学校赶回来,抱起我就往医院去。那一目风雨交加,车骑不动,干脆一路奔跑。她满脸的雨水,满脸的泪水。后来才感觉到,一个年轻女人与丈夫长期两地分居,独自带着年幼的孩子,是多么的艰辛。我住院的那一晚,她就在佛前跪了一晚。
还好,我学习一直很出色,这让母亲非常骄傲。七岁时某一天,母亲看我日记本时突然惊叫了一声。囡,这作文是自己写的吗?我点头。她捧住我的脸,欣喜若狂地吻我,你写得真好!囡,这样的文章一定能发表的。于是立即拿出稿纸,要我仔细誊写那篇题为《我的理想》的作文。第二天清晨就投往《小朋友》。一个月后,接到用稿通知。那是我第一次发表文章,当时的欢喜至今记忆犹新。我用这生平第一笔稿费买了几斤排骨,煮了汤给爷爷奶奶喝。又买了一些水果,送给南通的外公外婆。去南通的路上,依旧是开着细碎绵密的紫薇花,我们的心情高高飞翔。母亲为我唱歌。《踏浪》,《年少时候》,《鲁冰花》。那是我一生最为动听的歌谣。
七岁那年暑假,母亲带我去烟台度假。父亲在那里工作。我说,我想学画画。母亲雷厉风行,在烟系到一位老画家,第二天就骑车载我去画家爷爷家。我背着硕大的画夹,满心都是飞舞的快乐。画家爷爷隐居在山里,待人温和。他的学生多是准备考美院的大孩子。初学素描,没有一点基础的我面对洁白纸张不知所措。我画画时,母亲就在一边记笔记,听得比我都认真。画家爷爷很喜欢我,对我亦出奇严格。终于有一天,面对那些静物,我大哭起来。我画不好,为什么我总是画不好。我拉拉母亲的手,我不想学了。
母亲微笑,你喜欢画画吗?
我点头。
很喜欢吗?
我还是点头。
母亲扶住我的肩,如果喜欢,那么就要努力学习,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与辛苦都不要怕。你会画得很好很好,真的。
若干年后,当父亲一次次阻止我绘画写作时,母亲总会宽容地劝说,她喜欢,就让她去做吧。父亲希望我把理科学得很出色。但是进入高三后,我的物理便滑向不可挽救的深渊。我挣扎了努力了奋斗了依旧是进不了物理的神圣殿堂。总成绩受到严重影响,于是我和父亲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矛盾一日日激化。母亲说,算了,她已经尽力了,你不要再怪她。那句话让我泪流满面。要知道,无论父亲对我多么凶,我都不会哭。
十五岁盛夏的某一个深夜,我在混沌的噩梦里醒来,懵懂着坐起,看见洁白床单和洁白睡衣上来历不明的透明血迹。我感到羞耻,觉得上帝让我做女孩是一种可怕的惩罚,这注定我要经受各种各样未知的疼痛,属于童年的懵懂与天真从此不会回来。凄楚的绝望汹涌而来,我拎起白布裙子,心中充满说不出的厌恶与反感。我在浴室里用力擦洗身体,希望那血液不要再涌出来。这病态的洁癖让我对自己的身体充满嫌恶。我冲进厨房,打开冰箱喝干一瓶酸奶。我试图用各种方式阻挠自己的成长,我希望我的思想不断成熟,而我的身体永远停留在纯真幼稚的童年,在对纯洁的坚持里完成自己一生的谢幕。
我为自己冲动愚蠢的想法付出了沉重代价。对自己身体不珍惜,她加倍奉还。昏迷,大出血,阴沉且顽固的疼痛使我的身体成了一只破碎的瓶子。我羞怯的身体一次次在医生面前打开,她们对我忧心忡忡。有医生叹息说,怕是将来要影响生育。甫听这一句,母亲满脸是泪,她说怎么会这样,她还这样小。母亲拉着我的手,将生育的秘密告诉我,告诉我在女人身体的内部,有一只隐秘的梨。她孕育着果实,孕育着属于女人的幸福。我心怀不适,觉得这是多么黑暗多么羞耻的事。母亲抚着我的额头,她的眼神安静且美丽。那一瞬我听见身体在歌唱。繁花如锦,豁然开朗的春天以一种盛大的方式来临。
记得去年寒假在家,我在看中央十一套的昆曲专场。母亲小声提醒,说是什么电视剧开始了。我看她一眼,笑道,那样的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鸡零狗碎,好不俗气。母亲突然伤心了,背过身,默默回房间。我心里咯噔一下,过去拉她的手。她竟泪光闪闪,囡你大了,你懂的比妈妈多了,你变得高雅了,你就要嫌弃妈妈了么?
我不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心里涌满愧疚与伤怀,却发现自己的确在疏远着母亲,而她心里又是怎样的寂寞与孤独。
后来,我发现她真的很少看那些肥皂剧了。而我多么希望她能多看一看,多笑一笑。晚上,她多是备课或者批作业。她非常认真,若有学生作业做得不好,她会非常生气,重复呢喃,怎么会这样子呢?我跟他说过多少次了!我笑她,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家孩子。她看我一眼,但那是我的学生。
这些年来,她从这所小镇中学调到那所小镇中学,成为一名出色的英语教师,学生们非常喜欢她。我们搬家到市里后,她却不肯调到市区的中学来。她说,喜欢小镇的安静。
我初中就在母亲学校念
书。母亲向学校要了间很旧很小的宿舍,作为我们三年的临时住所。母亲很大胆地打死了房里潜着的一条蛇,在我惊魂未定时在房里洒满雄黄酒――我疑心母亲亦是胆怯的,因为她端着雄黄酒的手在一个劲发抖。母亲在书桌上置了一只粗瓷瓶子,斜斜地供几枝,又在墙上挂了一幅工笔画。春天我编柳条篮子挂在墙上,夏天我采莲叶做荷叶包饭,秋天母亲摇落桂花做桂花糖,冬天折了蜡梅做糖腌梅心。母亲会做很多好吃的。有时候天下着小雨,老远闻见屋里飘出浓油赤酱的肉香,那样的温暖与安然。初夏时节,从教室里抱书回来,母亲准备了栀子和热水等我洗澡。一身清爽地出来,坐在院里,两张小凳拼作饭桌,母亲端来凉拌黄瓜、炒毛豆、蕃茄小豆蛋汤,还有两个成鸭蛋。母亲一面拿蒲扇给我赶蚊子,一面“剥剥”在桌角敲蛋壳。新焖的米饭洁白柔软,放上油汪汪的香肠。
既然是喜欢这里,就让母亲留在这里吧。
前些天,我跟母亲回小镇中学。栀子花依旧开着,大片夹竹桃铺张着热烈的色彩,阳光下飞花流翠。她的同事见了我,用温暖庸常的言语问候我。母亲在一边微笑,满脸陶醉。那一瞬,我的心缓缓近过来,低下来,落下来。那是近乡情更怯的近,是野旷天低树的低,是池花对影落的落。这是抚养我成长的母亲,这是包容我一切的母亲,这是让我知晓生之意义的母亲。我是她的囡,令她骄傲的疼痛的欢喜的担忧的牵挂的安慰的囡。多年的母女相处,我们疏离又接近,终于成为彼此的依靠,彼此拥抱。
母亲说,她有一个梦想,就是等我大学毕业,在离家近的城市找到工作,嫁个好人家,早点生子。那时候她亦退休,就专门在家帮我带孩子。她还要种一园子花,种一缸睡莲。她微笑,不要忘记,我当初可是学园林花卉的呢。
我逗她,为什么要在离家近的城市啊?我想走得远一点。
她笑,那样我看你多不方便。
你可以坐车,坐飞机来。
她呵呵笑了,你忘记了么?我晕车,也晕机。
我亲爱的妈妈。
那天,母亲带我逛小镇的集市。看到一对双鱼镯子,心生欢喜,就买下来,一只给我,一只自己留着。镯子是那种最寻常最传统的造型,双鱼接口,镂刻着质朴花纹。我一直戴着这只镯子,母亲也是。银是温情的金属,时间一长,便有天长地久的柔和气息,熟糯婉约。一个人在外面,总是长时间看这只双鱼镯子,仿佛看到母亲温柔的目光,没有言语,却万般牵念。
时常,我需要一个心灵上的宗教,以安慰我孤独迷茫的心,并为我开拓出广阔无边的精神世界。这些年来,母亲就是我的宗教,她为我带来直接的幸福。我想起母亲载我骑上漫长高坡的欢喜,想起母亲第一次陪我去买蕾丝胸衣的忐忑,想起这些那些流水般不着痕迹的过往。我在她的目光里,我始终是一个孩子。囡,囡,她这样含着期许与爱意呼唤我。
夜幕降临,我坐在阳台上看灯火次第亮起,抬起手腕,那枚双鱼手镯沿着皮肤温柔滑下,在肘边停住。
屋子的另一边,母亲的呼唤,亦温柔传来。
发稿/赵菱tianxie101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