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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走的路,和必须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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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成为这个城市最优秀的摄影师,我早就确信这一点,可是当初我的老板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所以,当我应聘到这间区域最大的摄影机构时,只得到了影楼接待生的职位。我的工作内容,就是解答那些爱美女生或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们的咨询,给他们介绍适合的艺术照或婚纱照套系,口若悬河地自吹自擂,再配以各种优惠策略,诱惑他们掏出口袋里的钱。

这不是我喜欢的。我甚至有些鄙夷这种纯靠嘴皮子的活计。我只能不断劝慰自己熬过这段“黎明前的黑暗”。

我的业绩差极了。但没关系,我只是嘴笨一些而已,反正将来我是要当艺术家的,不靠嘴皮子功夫吃饭。

连续三个月排名最末,我被老板唤去谈话。我很坦然:“我来应聘是要当摄影师的,现在的职位不是我想做的,而且也完全不适合我。”

老板却说:“这里和其他摄影机构不同,在我这儿,做接待生是每一个摄影师的必经之路。”他停顿了一下,说:“你们只看到了影楼现在的风光,却不知道几年前这里的经营曾一度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当时我束手无策不知如何调整。后来,我亲自到一楼做了三个月的接待生。在那里,我才明白,我们的服务对象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你应该珍惜这样的经历,这会让你有机会更快地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

我觉得老板是在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安排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转念一想,他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半信半疑间,我尝试去调整自己的工作态度。再与顾客交流时,我扔掉了原本固守的那份清高,从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中收集他们对样片的看法,了解他们的需求。偶尔我会拿出自己的专业摄影知识发表见解,他们也乐于听取我的意见。我渐渐进入了角色。很快,我的业绩在同事中升到了上游。这让我备受鼓舞,工作起来也更加投入。三个月后,我的业绩刷新了影楼开业十年来的纪录。因为接连谈下大单子,我收获了丰厚的提成,发工资那天,我不禁咋舌,我当月的收入竟与这里薪水最高的首席摄影师不相上下。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我是不是可以考虑转行,进入某家世界500强企业,也许未来我会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销售总监。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奇妙――我曾经并不喜欢也并不适合的工作领域,却让我享受到了信心爆棚的滋味。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不能去做你喜欢的事情时,就试着去说服自己,去喜欢你所做的事情。心态变化了,效果也会跟着发生改变。

就在我为发掘了自己的销售才能而沾沾自喜时,我被调动了工作岗位。遗憾的是,我仍然进不了影棚,我的新工作是后期制作。

摄影师每接一个套系,通常会为顾客拍摄百余张照片,有时配合得好,甚至会拍到三四百张之多。而影楼为了让顾客尽可能多地挑选片子,增加套系定价之外的后续收入,就需要在后期的修片环节下工夫。色彩饱和度、亮度、对比度,再加上柔肤、特效……这一套程序机械而枯燥,坐得久了腰疼背疼眼睛疼。这无聊的活儿哪有按动快门时的那份灵感和激情!甚至还不如做接待生时每天与不同人打交道有乐趣!尤其当看到拍摄手法很滥的片子时,我的心更是失衡――能力不如我的人可以去当摄影师,为什么我却要窝在狭小的房间里帮他们修饰失败的作品――如果那也能被称之为“作品”的话。

我想去找老板评理。走到他办公室门前,手都举起来了,却终究没有敲下去。我想起当初我们的对话。突然觉得,这一次,他也一定有他的道理和用意。于是,我深呼吸,再次告诫自己:既然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么就去喜欢现在所做的事吧。

从此,我试图把每一张片子,都当成我所拍摄的作品。我问自己,这一张将人物偏左一些是不是会更好?这一张曝光更充分的话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而这一张,如果我能趴在地上仰拍,角度一定酷毙了……我徜徉在想象里,仿佛光影世界里的导演,跟随着每一张片子进入拍摄的情境,告诉自己怎样可以更好。

终于有一天,老板主动找到我。他笑着问:“这段时间工作感觉如何?”没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我以为,你会找我调换工作岗位。”我也笑了,说:“我明白您做出这样安排的用心。就像您上次说到的,这样可以让我有机会更快地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我正在享受这个过程。”

老板点点头,笑意更深了:“你知道吗?你做后期这段日子,顾客的选片量增长了15%,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我并不十分惊讶,我脑海中浮现出我在修饰每一张照片时,如同与画面谈一场恋爱的投入。我相信,那般的倾尽心思,必然会有人看懂和认同。

老板接着说:“我想,在你成为优秀摄影师之前所应经历的过程,是时候该结束了。尽管我恨不得你有分身术,可以去当接待生,也可以做后期,但我相信那一切都比不过你作为一个摄影师的价值……”

于是,在我来到这家影楼整整一年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一个摄影师。在影棚里端起相机的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一年的经历于我而言是难以估量的财富。与顾客的每一句对话,在电脑上对照片的每一丝雕琢,如今都在我按动快门的那一秒产生着某种化学作用,让我有如神助般,明确地知道如何将那个瞬间定格到最好!

又过了一年,我成为了这家摄影机构的首席摄影师……

在做首席满三年后,我决定离开。因为我有了更高的理想――做一个走在潮流前端的时尚摄影师。

我向老板坦陈了我的想法,同时我也承诺,我将无条件留在影楼再效力一年,让他有充分的时间物色我的“接棒者”。老板没有怪我,他说:“我早就知道这里留不住你,却没想到你会情愿再多留一年。”

为什么不呢?这几年里,他对我的另类培养,让我在成为优秀摄影师这条路上不知省了多少年,我回报一年又如何?做任何事情,都要先学会做人,学会感恩,不是吗?

如今,我已经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时尚摄影师,与高端品牌长期合作。很多摄影师认为这是难以驾驭的工作,我却觉得很轻松。因为过去的几年间,我把每一个站在我镜头前的普通顾客,都当成了高端品牌的模特去对待。这份认真和投入换回的是双赢,他们收获了美好的图像,我收获了快速的成长。

我庆幸,如今的我可以去感谢曾经的自己。而当初所经历过的那些迷茫、困惑、感悟、坚持,都是最终迈向成功的基石。所有这一切,让我懂得,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面对着两条路,一条是你想走的路,一条是你必须走的路,只有把你必须走的路走好,才能走上你想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