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爱时,你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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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湖小区2单元，1507号房间。

每天晚上，我都会给这个地址送外卖，客人是烫着大波浪卷发的优雅女人，递给我钱时会说谢谢。我来到这家饭店的第一天，就开始给她送餐，已经将近半个月了，电话里我能准确辨别她的声音。

我与其他打工者不同，他们起早贪黑辛苦工作是为了讨生活。而我，则是为了寻找一个女人。这是谭夕离开的第三周，我用尽所有办法依然寻不到她，唯一有用的消息便是，她搬家了，具体地址不详，只知道她生活在蓝湖小区。

于是，我拿着她的照片，问遍了小区附近的每一家餐厅，咖啡馆，理发店，甚至干洗店。唯独这家饭店的服务生告诉我，谭夕曾经来吃过一顿饭，她还叫过外卖。但是，以前负责送餐的小伙子已经走了，所以，他们谁都不知道谭夕到底住在几单元几号房。

我不要任何薪水，只负责送餐。我幻想着某一天，可以在外卖电话里，听见谭夕的声音。我在蓝湖小区租了房子，只为了工作更方便。原先的家早已空了。没有了谭夕，家也失去了意义。

大波浪卷发的女人与我同住一个单元，有时在电梯里遇到，我们会彼此对笑一下。日子久了，也会闲聊几句。看得出，她对我是好奇的。因为，没有哪个在饭店打工的服务生，会住在这么好的小区里。

很多时候，陌生的男女之间，就是因为好奇才相识。我一次次地给她送餐，又一次次地与她在清晨的花园里相遇。她总是一个人，安静而缓慢地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到我身边时，浅浅地微笑。

这样就算认识了，她叫乔乔，是蓝湖小区里我唯一的朋友。我拿出谭夕的照片给她看，见过这个女人吗?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问，是你女朋友啊?

是的，我们爱了两年，她却悄无声息地走了。有哪对情侣不吵架呢?可是又有几个女人像谭夕这样，吵一架就失踪了?我那么后悔，谭夕摔门而去的时候，我没有扑过去抱住她，反而对她说，你走啊，走了就别再回来!

乔乔安静地听完这出无聊的闹剧，深深地望着我，就这么一直找下去?如果她真的不回来了，你怎么办?是啊，我怎么办呢?

2

乔乔说我是深情的男人，其实不然。任何深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凉薄。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停止发疯般的寻找。只是静静地等待。我甚至会为自己开脱，不是我把谭夕骂跑的，而是她早已在外面有了男人。

我也在绝望中做好最坏的打算，最终我等到的，可能是分道扬镳。

乔乔的手指，触到我的胡茬。你看你，都颓废成什么样子了?我可不想变得和你一样。陪我去一趟医院，好吗?

一路沉默。我跟着乔乔到了医院，到了妇产科，我才明白，乔乔是要扼杀腹中的小生命。医生说，孩子发育得很好，真的要做掉?怪可惜的。

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手心格外冰冷。以前，我陪谭夕堕过一次胎，至今还记得她的哭叫，那该是怎样的疼啊。可是乔乔，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我把她送回家，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乔乔说，孩子一直是我的包袱，现在我放下了，开始新的生活。爱情的记忆总是陈旧伤感，那个男人来了又走，只留给她一个孩子。乔乔又说，继续等下去，我只能变得像你一样颓废不堪，还不如趁早走出来。

自己疼爱自己才是最妥帖的。3个月后，我辞捧饭店的工作，临走时留下谭夕的照片，又往老板手里塞了些钱。我再三叮嘱他，如果谭夕来过，一定要通知我。

生活还是那般冗长苍白，和谭夕同居两年，我真的不能习惯一个人过日子。我对着凌乱的屋子束手无策，去一趟超市，除了烟酒，我实在不知道该买些什么。我厚着脸皮对乔乔说，能不能聘请你做我的生活顾问?

她对着满屋的脏乱哑然失笑，随后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家里有个女人的感觉真好，我看着乔乔做饭的背影，真的想上前抱一抱她。我自认不是薄情的男人，却又那么轻易地，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女人有所心动。

我终于明白，感情并非如我想象般那样牢不可破。有些东西，真的是可以趁虚而入。在某一个夜晚，谭夕出现在我的梦里，梦到一半时戛然而止。我在漆黑空荡的房间里醒来，压抑着亢奋的身体给乔乔打电话，睡了吗?

凌晨一点，乔乔来到我家，完成我梦境中的美妙。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梦的不是你，而是谭夕。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经历过绝望的等待与找寻，因此，只要眼前有一点点的快乐，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抓住。

3

至于我和乔乔的关系，谁都没有挑明。这是成年男女间心照不宣的约定，她在等待爱她的男人出现，我在等待谭夕回家。乔乔与我，却从未在我家留宿过，也从不带我去见她的朋友。我早已置身于她的生活，却又总觉得在她的生活之外。

期间，我回过几次家，谭夕没有来过，家具上落满了厚重的灰尘。我和乔乔一起大扫除，我问她，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女人铁了心不回家?

乔乔低语，大概，是爱吧。

我在心底苦笑，就算真的是，大可摊开来说，何必一声不吭地走掉呢?

我给谭夕贴上了不忠的标签，因此，我对她的不忠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初我身体上的叛离，仅仅是因为原始的欲望，时至今日，欲望中便已夹杂了对谭夕的怨恨。不管是怎样的原因，我真的无法原谅一个爱了两年的女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么久。在这个城市，谭夕没有亲人，她是个依赖性很强的女人。她走了，除了男人，还会去依赖谁呢?

我换了手机号码，又从饭店老板的手里要回谭夕的照片。我依然住在蓝湖小区，却背叛了深情守候的初衷，而是为了和乔乔在一起。

乔乔说，我们总把自己当情圣，最后却发现是在自欺欺人。我也曾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爱和勇气，把孩子生下来，可最后呢?这是一场等待与诱惑之间的较量，我和乔乔全都输得一败涂地。直到有一天，乔乔偎在我的怀里，问我。你就打算和我一直这么过下去吗?

我终于恍然大悟，女人是要名分的。

4

我为自己的叛离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企图得以心安理得，然而很难。无论我怎样说服自己，怎样把过错推到谭夕的身上，心里总有一丝愧疚。

乔乔怀孕了，孩子是我的。之前。我每次与她，都小心翼翼，可是那晚，乔乔说她不想总是与我隔着一丝距离，她说她是安全期。谁能想到，她是故意让自己有了孩子。我问她，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乔乔不语。我又问，你就不怕我也像那个男人一样，远走高飞，让你再也等不到?

乔乔看着我，你找到她了是不是?你要走了，对吗?

我始终想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非要拿自己的幸福去赌博?为什么会明知故犯地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我不愿意做负心的男人，我把乔乔接到我住的地方，悉心地照顾她。我对她承诺，一定会娶她。

就这样，我将谭夕从我的生活中抛弃，将为人父的喜悦让我感到莫大的满足。很快，我们结婚，乔乔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生活平静安详。有天乔乔说她想喝皮蛋瘦肉粥，她指定了一家饭店。乔乔说，就是因为你在这家饭店送餐，我们才能认识，我现在想让你再送一次餐，为了我，还有孩子。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谭夕。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她是否像我一样，在等待与追寻的绝望中，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去饭店点餐，服务员全都换了新面孔，只有老板认得我。他说，你跑哪去了?电话也换了。我都找不到你。

嗯?有事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就是你以前找的那个女人，又来找你，她和你一样，也是拿着你的照片，在这个小区到处问。你们是怎么回事?我说我认识你，可那时你的手机停了啊。她还想在我这里当送餐员，可是，我们只要男的。

是吗?我笑了笑，她还说什么了?

她呀。老板叹气，她在我这儿哭了好久，说她不该任性地离家出走，还求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找到你。可是，我哪有办法啊?

我说，我们已经联系上了，这不，她想喝皮蛋瘦肉粥，我来给她买。

出门时，天空飘起了雪花。时间过得真快，我刚来饭店送餐时。还是夏天，只是过了两季，一切都已变了模样。我抱着暖暖的粥，走着走着，眼里就有了泪。路上，乔乔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还没回来。乔乔还说，你知道吗?我真害怕你也像他一样，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也问她，你现在还担心我会走，当初就怎么能让自己怀孕呢?

乔乔低语。大概，是因为爱吧。

是因为爱，也是因为爱过。孩子出生的前几天，我独自回到原先的家看了看，谭夕不在，屋子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我在桌上留下房间的钥匙，还有一张字条：我们终究是在苦苦地找寻中丢了彼此，如果再次遇到爱情，千万不要迷了路。

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