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虽生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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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着限娱令的政策大棒，即使往日老大湖南卫视仍旧没有放弃选秀，但种种迹象显示，作为一种节目形式，选秀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魅力和本质。

真人秀化，努力尝试与不了了之

在被快男快女打压了两年后，《花儿朵朵》似乎在今年迎来了他们的黄金时刻。

2011年，《花儿朵朵》的总决赛收视率最高时2.2，收视份额最高时达3.71%，为同时段全国第五名。但在今年，仅是在六月播出的节目海选花絮，平均收视率就已经达到1.19，在同时段节目中排名第一；非暑假期间周末播出的节目，最高收视率2.38，这个数字已经超过去年《花儿朵朵》东部总决赛最后一场，收视2.2的峰值。

因为强调节目对“开掘少数民族文化的重大意义”，《花儿朵朵》拿到了宝贵的选秀“牌照”，这或许是地处西部的一个优势，虽然大家都知道，《花儿朵朵》的办公室，其实设在长沙，“青芒果”其实就是湖卫第二。青海卫视品牌总监刘朝晖，似乎看到了希望：“《花儿朵朵》应该是今年度全国最有影响的选秀节目，不管从规模质量，还是营销业绩、品牌推广和影响力来讲。”

不过，尴尬的是，到目前为止，你记住了哪些参赛的“花儿”？去年的冠军又是谁？也许对比一下才能说明这档今年最强选秀的尴尬：2011年快女的决赛收视率4.15，收视份额11.12%，与今年的《花儿朵朵》相比，几乎翻倍。

尽管《花儿朵朵》希望能在快男快女的既定模板之下做出品牌辨识度，但其“湘军”的背景，也许注定了它无法跳脱固定思维，就如同湖南卫视的《超级女声》一举敲响了选秀时代来临的钟声，却在程序多次修改以后，这种节目形式已经偏离其最初的航道一样。

当年凭预测《超级女声》而成名的舞美师，现在则激烈地表示：“湖南卫视与天娱团队一直想让选秀选手成为娱乐圈的艺人，这种思路现在已经过时了。”一方面是唱片工业衰退的大势，而天娱显然不允许它旗下那些在电视上畅谈音乐梦想的男孩女孩，轻易沦为博人一笑的网络歌手；另一方面，则如舞美师所说的那样，“这两年真人秀节目崛起，湖南卫视不应该考虑选出来是否适合娱乐圈发展，而应该首先意识到，这是一档娱乐节目。”

不过，舞美师的建议并没有得到广泛共鸣，毕竟思维定势很难打破，尤其是选秀节目过去曾创造了太大的辉煌。

实际上，音乐选秀本来就是真人秀的一种，但与国外节目稍加比较就能发现，即使是购买版权、几乎完全克隆《美国达人秀》的《中国达人秀》，台面上的故事也只剩下了一个主题：励志。但英国除了励志的苏珊大妈，更多的还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丑角”。中国的选秀也并非没有考虑过这条道路，但在电视上的尝试却是失败的：2005年，中性符号的李宇春成为冠军，2009年的曾轶可被挡在8强以外，而2010年的伪娘，则在分赛区最后一场被淘汰。

也难怪，在长沙，一名负责节目宣传的工作人员向记者如此抱怨，“以往，各种各样的个性选手都想依靠电视台一夜成名，但现在，电视台却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在全国各地寻找那些可能带来话题的选手。”

为什么没有第二个李宇春

长沙为全国省级卫视输送的人才，许多正在经营着也许是最后的选秀节目，除了青芒果，还有云南卫视的《完美声音》、山东卫视的《天籁之声》，大家都在试图寻找第二个李宇春。

宋柯，站在一个音乐公司老总的立场上，在湖南卫视与搜狐合办的选秀《向上吧！少年》的会上也说：“我希望能够从中发现一些音乐的好苗子，发生再遇上‘春哥’这样的好事儿。”

但，事实是，很难再有下一个李宇春出现了。

很多人依然记得2005年“快女”盛极一时的那个疯狂夏天。那一年走在北京西单的街头，很多人的手机都被一个个陌生的少男少女飞快夺去，他们不是“抢夺党”，只是“借用”你的手机给他们支持的女孩投票，投完票了，手机再还给你。

草根、海选、残酷的晋级、现场的厮杀，任何因素都可以让观众沸腾。发生在中国的这样一场因为选秀而引发的狂热，甚至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无数西方媒体都把这样的行为，看作是现代中国青年的民主启蒙运动——尽管他们的关注点只是谁能成为最棒的超级女声，但真正的票选和全民参与的模式，在这里，至少还是新鲜事。于是，快女这样的选秀节目，有了更强大更深刻的意义，民选的偶像李宇春，登上了《时代》杂志的封面，她代表了庶民的胜利。

但之后，随着广电总局对娱乐节目的规范，选秀节目逐渐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尴尬境地——一方面，选秀节目最能调动全国资源，对电视台自身的提升简直就是捷径，但这需要引起足够的社会效应，就自然需要足够的话题和特别的人物来到选秀的平台，这之后，与其说他们是来唱歌的、跳舞的，还不如是电视台操作的一场各种包装形式的真人秀；另一方面，谁也不愿意在现有的格局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人知道调整的标准是什么，于是在政策调整后的第一年，各家电视台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做着各种前途未卜的尝试。

在这当中，山东卫视的《天籁之声》选秀，也许最接近选秀的起点，庶民的胜利——这档节目中出现了山东某地的招商官员赵书锋，被舆论称为“选秀局长”，虽然看上去官员与草根并不搭边，但是，换个角度来观察，“官员都可以登上这个舞台，并能一视同仁，何况普通老百姓呢，选秀不是某家某几家公司商业利益的招聘会。”舞美师说。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选秀局长”也是各地海选大潮中唯一的热点。找到好声音、最美的声音、最好的声音、中国最棒的声音……这才是每一家卫视音乐选秀节目的口号，所有人都说，我们这一次关注的不是选手是谁，而是这是谁的声音，让选秀变成了一场音乐技能的PK。尽管，为了展示自己绝对没有任何不公行为，各家卫视仿佛统一口径般都强调起“盲听”——在现场但是戴眼罩的、见不到选手的、跟选手不在一个平台的、背对着选手坐且不能转过去看的……

选秀走到今日，正陷入了这样的尬尴局面，各家都不愿意放弃选秀，又想推陈出新，但又唯恐越界，于是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操作，可事实上没人知道范围在哪里，于是小心翼翼地跨越雷区，担心自己成为出头鸟。可就在这时，浙江卫视的《中国好声音》被推出，它强调的是，本节目没有海选，没有pk，没有淘汰，没有排名，没有冠军，没有晋级……我们就根本不是选秀节目，我们才是寻找好声音。

选秀，被视为打响品牌的捷径

限娱令之后，各家卫视嗅到了行业“洗牌”的契机，山东卫视去年召开盛大的会，宣布要向卫视第一梯队进发，打的还是音乐的主意，他们的《歌声传奇》把各种歌坛大咖请到现场和正在上升期的人气新秀同台表演，让新秀们向大咖讨教，大咖们则分享自己的故事，这样的节目形式不仅成功虏获了两批不同年龄层的观众，也让山东卫视在各家举棋不定、进退两难时脱颖而出。

不少人都对山东卫视在这个时间点上，参与选秀抱着负面的看法，选秀大势不妙，各家卫视也都在避谈选秀时，山东为什么要进来？山东广播电视台副台长、卫视总监闫爱华在《天籁之声》的全国启动仪式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更合适、更有力的捷径能帮助一家卫视从二线冲到一线。可以说，办好一档选秀不见得能从二线冲到一线，但想冲到一线必须要成功地办一场选秀节目。”

云南卫视台长助理、卫视频道总监李晓风，也对选秀抱着相似的目的。本刊记者询问李晓风，《完美声音》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云南卫视将调整方向，开始向综艺节目方向发展时，李晓风表示：“云南卫视从性质上来说是新闻综合频道，不过大型选秀活动举办后，能够带动整个频道的影响力、关注度、知名度，对整个频道的其他所有节目都能起到良好的带动作用。”

不过，这种观点或许需要进行小小的修正，冲到一线确实需要一档节目，但未必是音乐类的选秀，看看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在每日收视率表格前，他们笑得可欢了。

限娱之下，网络拯救电视？

选秀另一条突围路径，大概是与网络合谋。

去年年底，搜狐视频宣布与《天天向上》节目组合作网络选秀节目《向上吧！少年》，但现在，《向上吧！少年》已经确定会在7月1日至9月1日周六的22点档出现，这也正是往年“快女”、“快男”的播出时段。

对业界而言，这则消息的意义在于，视频网站的自制节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反哺”电视台播出。尽管视频网站的自制节目一直被认为是未来的热点，但在此之前，就像金牌制片人张一蓓所说，“很多节目一看就知道成本非常低，说不定制片导演、摄像都是一个人。”但从湖南卫视角度来说，联手网络，也是为了力保自己卫视龙头地位，想出的又一缓兵之计。

事实上，原本靠综艺和选秀强劲一时的湖南卫视，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在此之前，湖南卫视的《天声一队》，也曾经试图打造成一个选秀节目，但在节目开播前一周，晋级环节被无情地驳回，最终，这个同样在以往“快女”时段播出的节目，只能无奈变成寡淡的对唱。

只要是选秀，就需要广电总局的批准，而得到这样的一张营业执照，在限娱令后的第一年，根本就没有可能，更没有人敢去触动选秀这根敏感的神经。张一蓓也坚决否认《向上吧！少年》是一档选秀节目，起码，你在电视上是看不到这些环节的。实际上，湖南卫视与搜狐的合作模式打了政策的球——海选及200进50，50进14，凡是涉及淘汰、晋级这些带有选秀色彩的环节，都在搜狐视频播出，而在湖南卫视播出的节目，则将是14名被甄选出的中国少年组成的团体对阵“韩国队”、“日本队”，表演也将以歌舞为主。这样小心谨慎地办一场不是选秀的选秀，已经成为湖南台的“最后一根稻草”——湖南台副台长张华立在《向上吧！少年》的开播会上，就首次承认芒果台收视率下滑，希望能通过《少年》力挽狂澜。

显然，这种去选秀化的设置可能规避了诸多麻烦，不过也正是由于限娱的大势，节目也不得不舍弃了许多话题选手，比如模仿日本动漫的声优妹就被淘汰；海选视频点击迫近千万的“Poppin哥”和“萌妹子”—这些网络病毒视频的制造者，也在他们进入管理更严苛的电视语境前，被评委淘汰。“高晓松他们似乎还是在选真正唱得好跳得好的，但这些话题选手被淘汰真的让我们很惋惜。”搜狐方面的人士对记者说。

尽管遗憾，但实际上，这已经是重压之下的选秀节目最好的出路——利用管理相对宽松的网络造势，先打响节目品牌才是上策。但几乎所有的业内人士都断言，一旦工信部下属机构与广电总局明确权限，网络节目或许也将立刻被严格地管理起来。

好消息是，到目前为止，虽然鸡肋，但商业惯性依旧在推动着选秀节目，今年《花儿朵朵》的赞助商，有出现在各个不同赛区的酷比手机、汇源果汁、美即面膜等多个品牌，据知情人士透露，哎呀呀饰品品牌的赞助额，有千万之多。云南卫视《完美声音》的冠名商是TCL，尽管拒绝透露冠名费，但暗示“冠名费不低于八位数”。

鼓励选秀节目真人秀化的舞美师，并不同意选秀已死的观点，“音乐跟体育跟球赛一样，是全世界最不分国界、不分地域、不分年龄、不分职业，最能相通、最能引起共鸣、最能激发大众热情的沟通语言，怎么可能死掉？”

选秀新势力论选秀

云南卫视和山东卫视，都是今年加入选秀舞台的“新兵”。两家卫视都急需借助选秀得到提升，跻身一流卫视的行列，云南台更是由湖南卫视一票人亲自操刀。本刊专访云南卫视台长助理、卫视频道总监李晓风和山东卫视《天籁之声》节目总导演武大海，让他们给出自己看法。

山东卫视：话题性不可控，更强调人文色彩

南都娱乐：以往的选秀节目，寻找好的选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有话题性，《天籁之声》重视话题性吗？

武大海：作为电视选秀活动，传播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话题性传播与炒作又有很大的区别。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的杭州赛区有一位来自山东莒南县的“选秀局长”，对于这样一位身份特殊的选手，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媒体会视而不见。但我们在处理“选秀局长”时，所做的只是客观陈述，让大家更多的了解“选秀局长”一些真实的背景，至于大家对于这位局长的评价，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们关注的话题选手，更多还是一些有人文色彩的选手，例如“选秀局长”、“渐冻人”王海龙、万能神曲《减什么肥》等，首先这些话题和山东卫视气质吻合，我们也希望从选秀这样一个热闹、快餐型的活动中，能让大家有一些可以冷静下来的思考。

南都娱乐：限娱令之后，各个台的选秀节目都有所调整，山东卫视有做出怎样的调整么？

武大海：山东卫视晚间的黄金档目前仅有两档娱乐节目，目前影响不是很大。

南都娱乐：今年各台音乐选秀节目都强调盲听，山东卫视如何让自己的选秀节目不同于其他同类节目？

武大海：如果要说到我们的特色，可以套用郭德纲相声里的一句话——“我们的特点就是给得多”。1000万的培养基金，多平台的展现机会，相信每一个有音乐梦想的朋友都不愿意错过。

云南卫视：选秀不存在没落

南都娱乐：云南卫视的《完美声音》与山东卫视的《天籁之声》各方面都相似到如孪生兄弟。

李晓风：在方案策划过程中，我们不知道其他台要办什么活动，即便现在国内同时期有好几档选秀节目在开展，我们还是觉得把自己的尽量做到最好就行。

南都娱乐：据说中性选手全被淘汰？

李晓风：至少在昆明赛区晋级赛中几乎没有中性选手。因为海选阶段是盲听，如果打扮举止偏中性，评委也是根本看不到的。

南都娱乐：不担心“选秀没落”的说法吗？

李晓风：选秀不存在没落，它处于一个很好的发展阶段，在不断推陈出新，是符合大众审美需求的。如果选秀真的办得非常好，内容很精彩很健康，这样的选秀生存期还是很长的。

结 语

暑期档到了，各个卫视的选秀节目又将迎来黄金时段，展开一场收视率的争夺战。无数被各种因素打造出的参赛者，又将周而复始站在无数人曾经战斗过的舞台上，通过一场场选秀的活动，他们的人生也将迎来一些未知的改变。但无论如何，选秀这样的模式也要被重新阐释，选秀的平台，也不再简单地是将一个个草根成就为一个个明星的平台，它也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政策环境带来诸多限制，各家卫视却依然要倾力打造一场选秀的理由，或许是因为“总有众多广告商拿着千万元的赞助费，广告案上说来说去就是要办一场选秀”，或许是“选秀永远是卫视平台像第一梯队进军的跳板”。于是，观众们虽然等不到下一个李宇春的出现，但是选秀节目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准时出现在电视机上。

和快乐无关的选秀，早晚也会成为一顿冷饭，而它现在就正走在离快乐越来越远的“死”路上。或许搜狐视频、《中国好声音》的出现是一个积极的范例，它给了不快乐的选秀可以怎么办这个问题一个可以尝试的解决之道。